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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差提前回来,想给妻子一个惊喜,却看到她在楼下餐厅大摆宴席,给她初恋的母亲庆祝六十大寿,还以初恋女友的身份自居给来宾敬酒。
看到我冷着脸走进餐厅,妻子才慌张地与初恋隔开距离,将我拉到一边解释道:
「你别误会,他老家那边的人最爱说闲话,我只是照顾他的面子,想帮帮他而已。」
我却淡然一笑,当场拉住妻子的手交到初恋手里,催促道:
「既然长辈都在场,正好做个见证,你俩把婚也顺便一块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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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在场的人无不拍手叫好,只有妻子沈晚意愣住了,她不可置信地观察着我的脸色,似乎是想从我脸上找出一丝生气或是开玩笑的痕迹。
不过很可惜,我神色平静地看不出一点情绪。
沈晚意忙从初恋季与舟的手心里抽出自己的手,看着我,咬牙低呵。
「楚燃,你什么意思?」
看着她恼羞成怒的样子,我却只觉得可笑。
我想起,一周前我去外地出差,怕沈晚意带着女儿在家不安全,连着三天不眠不休才提前谈成了项目合作。
我满心欢喜买了最近的一班机票,想给沈晚意一个惊喜,却不料她先给了我一个惊吓。
就在刚刚沈晚意还浓情蜜意一手地挽着季与舟的胳膊,一手举着酒杯,羞涩的说道:
「我是与舟的女朋友,与舟的妈妈自然就和我亲生母亲一样!」
「今天我做东为阿姨庆祝六十岁大寿,大家尽管吃好喝好!」
我扫视一圈,餐厅被沈晚意包圆,整整十六桌菜,极尽奢侈,就为了给她这个早就已经分手的初恋的妈妈过生日。
眼眶一阵酸涩,想当初我接母亲到城里来过生日,只因为买了一个三百多块钱的蛋糕。
沈晚意便指责我不当家,不经过我同意连夜买了高铁票让我妈一个人回去。
可如今,她却在尽心尽力地孝敬一个外人的母亲。
甚至我才几天没回来,妻子都成别人的女朋友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摇了下头,满不在意的说道:
「没什么意思,成全你和季与舟罢了,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沈晚意轻皱了下眉,全然失去了耐心,冷冰冰的说道:
「楚燃,这里人多,别逼我发火。」
「我已经说了和与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你有必要这样阴阳怪气的吗?」
我摆了摆手,甚至回以微笑。
「你误会了,我没有阴阳怪气,是真心祝福你们。」
「放心吧,离婚协议书我会尽快交到你手里,你们大胆的去爱就是了。」
沈晚意缓眨了两下眼睛,目光都有些呆滞,像是完全没料到我会说出这种话。
毕竟以前每次吵架,拿离婚作威胁的人是她,而我永远是低头的那一方。
我没给沈晚意反应的时间,直接转身准备离开餐厅。
可我还没走两步,便被季与舟抓住了手腕。
季与舟不由分说地将我拉到一边,焦急的劝阻道:
「楚燃哥,你别冲动,听我给你解释。」
「我老家这帮亲戚嘴碎,就因为我一直交不到女朋友,都被他们说闲话好久了。」
「晚意只是想趁着我母亲过生日,给我撑撑场面,顺便帮个忙而已。」
沈晚意双手交叉在臂弯处,不屑的轻哼了一声。
「与舟,你跟楚燃说这么多做什么啊?」
「他就是小心眼,一天到晚正事没有,尽会瞎吃醋。」
沈晚意撅了撅嘴,眉眼之间全是得意之色。
我知道她对待感情从不是一心一意的,沈晚意很享受我和季与舟为了她大打出手、争风吃醋。
但会因为沈晚意护着别的男人而伤心的我,已经被她亲手杀死了。
现在的我平静的像一澜死水,对沈晚意再也泛不起一丝爱意,两男争一女的戏码我已经受够了,也不想奉陪了。
见我没有像从前那样大吵大闹,季与舟不满地瞪了我一眼,假装为难地瞥了一眼身后坐了满满一餐厅的亲戚,委屈的看着我道:
「你要是实在介意的话,我现在就去和大家解释清楚,大不了被他们嘲笑一顿罢了。」
「只要不伤了你和晚意的感情,我怎样都无所谓。」
闻言,沈晚意神色不虞地皱了下眉,可不等她再次指责我,身后便响起了季母的声音。
「晚意啊,这男的谁啊?」
「你们在那说什么呢?」
沈晚意倏地转头,忙向季母及一众亲戚赔笑解释道:
「哦,他是我同事,找我说工作上的事来着。」
看着沈晚意面不改色地扯谎,语气平淡的如同闲谈一般,我只觉得讽刺。
沈晚意说完便错开我的目光。
我轻轻叹了口气,毕竟沈晚意的话倒并不让我觉得有多意外,别说是和我撇清关系了,为了季与舟,她好像什么都愿意做。
「对,我是她同事,大家吃好喝好,我就不扫兴了,失陪。」
我礼貌而又疏离地笑了笑,沈晚意蓦然抬头,脸上有诧异,甚至还有些伤心之色。
我不仅没发脾气,还顺着她的话圆谎,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余光瞥见沈晚意愣神地盯着我离开的背影,张嘴像是想叫住我,季与舟却轻轻扯住了她的衣袖,恳求道:
「晚意,别丢下我好吗?我应付不来。」
「我看到楚燃哥上楼回家了,估计是在闹脾气生闷气呢,等一下我亲自去道歉吧。」
意料之中的,沈晚意并没有追上来,而我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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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餐厅就在我家楼下,我确实是上楼了,但不是闹脾气,因为我知道女儿晓晓此时还被一个人丢在家里。
我和沈晚意都需要上班,平时照顾女儿是轮流来的,但沈晚意得空的时候,总忙着要和季与舟约会,三番五次将女儿一个人留在家里。
我打开门,晓晓坐在茶几前,怀里抱着一袋薯片。
「晓晓,膨化食品对身体不好,你少吃一点。」
看见我,女儿忙飞奔着扑过来。
「爸爸回来啦!」
「爸爸看见妈妈没有?她说十二点前会回来的,我肚子好饿啊。」
我一阵心疼,现在已经快下午两点了,沈晚意上赶着倒贴季与舟的亲戚,忙得连一口热食都没空给女儿准备。
「晓晓乖,爸爸给你做饭吃。」
我摸了摸女儿的头,打开冰箱,发现里面的食材都寥寥无几,只能下碗青菜面,应付一下。
女儿嗦着面,眼睛亮晶晶的夸赞道:
「爸爸做饭真好吃!」
话音刚落,房门“咔哒”一声被人打开了,沈晚意手里拎着打包盒,往茶几上一扔,不咸不淡的说道:
「别吃那清汤挂面,搞得像我虐待女儿一样。」
「我带了不少菜,还热着,楚燃你也陪着女儿一块吃点吧。」
沈晚意梗着脖子,高高在上,在她看来,这已经算是在给我台阶下了。
季与舟紧随其后跟了过来,笑嘻嘻地打开打包盒,招呼道:
「楚燃哥,你出差刚到家,肯定还没来得及吃饭。」
「晚意怕你和晓晓饿着,这些菜都是她特地给你们拿上来的。」
季与舟惺惺作态的样子,看着叫人作呕。
我瞄了一眼,辣炒排骨只有骨,肉都没剩几块,青椒肉丝里也只有青椒,一看就是吃剩下打包回来的。
见我迟迟没有动筷子,沈晚意双手抱臂,用施舍的口吻说道:
「与舟,别管他们,爱吃不吃,饿死拉倒!」
我望着满是花椒的打包盒,叹了口气,淡淡道:
「沈晚意,我和女儿都吃不了辣,你忘了吗?」
沈晚意脸色一沉,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我吃辣会过敏,女儿也遗传了我这一点,所以平常沈晚意给女儿准备吃食时,我都会千叮咛万嘱咐,她却从未放在心上。
甚至为了拉进晓晓和季与舟的关系,私下带着晓晓去吃季与舟最爱的麻辣火锅。
那一次晓晓浑身起红疹,还引发了急性肠胃炎被送进了医院。
沈晚意心有余悸,也难得安稳了一段时间,悉心照料女儿。
只可惜好景不长,沈晚意和季与舟口味一样,都喜欢重油重辣,为了方便约饭,她开始将女儿独自丢在家里,只留下泡面零食,打发女儿的一日三餐。
季与舟一拍脑门,忙替沈晚意解围道:
「哎呀,怪我怪我,这菜是我打包的。」
「晚意提醒过我你和晓晓吃不了辣,我一着急,就给忘了。」
沈晚意感激地看了季晚舟一眼,语气软了三分。
「与舟也是不小心,楚燃,你就别斤斤计较了。」
「下个月不是咱们结婚七周年纪念日吗?大不了我补偿你一顿烛光晚餐就是了。」
「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我......」
沈晚意话还没说完,便被门口传来的哄闹声给打断了。
只见季母手里拿着钥匙,轻车熟路地打开了门,带着一帮人进来,炫耀说:
「我未来儿媳妇可是大公司的白领,这房子啊也是她的。」
「她把钥匙都给我了,还让我有空就过来玩呢!」
季母在看到房间里的人后,声音戛然而止。
季母把眉头一皱,额上挤出深深的皱纹,不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冲进了客厅,狠狠甩了晓晓一巴掌。
「你谁家的小孩?我们刚刚吃的大餐,你凭什么也在吃?」
「哎呦,这可是我上好的梨花木餐桌啊,都被你滴到辣油弄脏了!」
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晓晓的脸立马红肿起来。
晓晓将头埋在我怀里,哭个不停,颤抖着伸手拉住了沈晚意的衣袖,抽泣道:
「妈妈,我......我害怕,他们是谁啊?」
女儿话音刚落,在场的人便露出戏谑的目光。
我也气怒了,老太婆占为己有的桌子还是我买的呢,就连桌子上的辣油都是季与舟拆打包盒留下的。
我以为沈晚意至少会在谎言暴露后,护着女儿把这帮人赶出去的。
可没想到她却跟着季母一起,指着女儿的鼻子大骂道:
「小小年纪,没规矩就算了,怎么还撒谎,乱攀附关系呢?」
「我只是你干妈,看你可怜才照顾你一下。」
而季母一听,直接拍着桌子怒呵:
「原来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看晚意有钱,想赖在她家白吃白喝是吧?」
「不要脸的贱女,今天我就替你妈好好教训你一顿!」
下一秒,季母随手抄起一个打包盒,竟将滚烫的汤汁全淋到了女儿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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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之传来的是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
汤汁顺着女儿的下巴滴落,女儿脸上的皮肉已经被烫出血了。
沈晚意重重呼出一口气,胸口也跟着起伏了一下,像是没料到季母会做出这种事。
而我已顾不得其他,连忙抱起女儿冲进厨房,想先用冷水应急处理一下女儿的烫伤。
可我脚还没踏进厨房,便被季母一把退出了门外,她还气急败坏的叫嚷道:
「你在别人家里乱跑什么?」
「我告诉你,快点滚,少在这里讹人!」
季母话音刚落,季家的亲戚全都堵在了门口,不让我踏进家门一步。
季与舟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还假惺惺的劝阻道:
「好了好了,大家别伤了和气。」
「晚意,既然这位是你同事,要不你送送他们吧,顺便看看伤到了哪里没有。」
季与舟故意将“同事”二字咬得极重,像是想要往我的心口上撒盐,可现在女儿烫伤严重,我压根没把季与舟的挑衅放在眼里。
我忍不住朝着沈晚意大吼道:
「沈晚意,你还是人吗?」
「事到如今,季与舟的面子难道比女儿的命还重要吗?」
沈晚意神色迟疑地看了女儿一眼,犹豫不决。
「我,可是......」
她欲言又止,后面的话久久没有说出口,而此刻我对沈晚意惟余失望与怨恨。
我摇了下头,疲惫的说道:
「行,你别说了,我懂了。」
「你也记住,以后晓晓和你再无半点关系。」
沈晚意怎样的态度我都无所谓了,当下之急,是要赶快将女儿送到医院。
我一路连闯了三个红灯,才带着女儿来到了急诊部,医生拿来消毒液,棉签,烫伤药,给女儿处理伤口。
晓晓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因为怕我担心,强忍着没有哭。
我看得一阵阵心疼,心脏像被刀绞了一样,女儿还这么小,却因为沈晚意平白遭受了伤害。
医生收好清理的医用工具,叮嘱道:
「先留院观察一段时间,记得按时换药,一周内都不能沾水。」
「楚先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女儿......脸上可能会留疤。」
呼吸跟着一滞,心里堵的难受,我怒火中烧地打开手机,想臭骂沈晚意一顿,也想问问她为什么对女儿这么狠心!
而我刚打开手机,便弹出一条季与舟一分钟前发的朋友圈,配文是:
「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妈妈和你。」
沈晚意和季与舟将季母围在中间,脸上都抹着生日蛋糕上的奶油合拍,像极了一家人。
「爸爸,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不要我了?」
女儿偏头也看到了手机上的图片,靠在我怀里,声音带着哭腔。
我深呼吸一口气,将手机暗灭,耐心安抚道:
「晓晓乖,爸爸会永远陪着你,以后都不会让你受欺负了。」
一直到了三天后,沈晚意将季与舟一大家子人送走,才来到医院。
季与舟牵着沈晚意的手,将一袋苹果放到病房的桌子上,惺惺作态道:
「楚燃哥,我跟晚意来看你和晓晓啦。」
「我妈性子直,老家那又重男轻女,前两天的事,你千万别在意哈。」
沈晚意撅了撅嘴,轻哼了一声,才得意地跨进病房,高高在上的对我说道:
「行了,楚燃,别板着一张脸了,跟谁欠了你钱一样。」
「与舟的事情,已经彻底解决了。」
「晓晓上次不是说想去游乐园吗?等过段时间,咱们一家人......」
「谁跟你一家人?」
没等沈晚意说完,我便直接打断,将一份文件甩到了她脸上,厉声道:
「别再假惺惺的了,这是经过女儿同意,申请的断绝亲子关系的起诉书。」
「沈晚意,等着法庭上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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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诉书掉在地上,沈晚意的手僵在半空中,半晌,她才回过神来。
季与舟先一步捡起地上的起诉书,露出苦恼又着急的神情看着我,苦口婆心的说道:
「哎呦,楚燃哥,你说说你,你都什么事啊?」
「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吗?」
「一会儿提离婚,一会儿又是断绝亲子关系的起诉书,何必呢?」
沈晚意一听,立马来了劲,直接夺过季与舟手上的起诉书,一把扔进垃圾桶里。
她得意地晲斜了我一眼,双手交叉在臂弯处,一副识破一切的表情,讥讽的开口说道:
「楚燃,我真是服了你了,你也太幼稚了吧?」
「怎么?提离婚没能蒙骗住我,又换了新花样?」
「还什么经过女儿同意,晓晓她半大的小孩,哪里懂这个,你撒谎都不打草稿的吗?」
我气笑了,沈晚意自己做了对不起我和女儿的事,竟然还大言不惭,到打一耙。
她把女儿都害成这样了,我可不惯着沈晚意,当场反驳道:
「沈晚意,少贼喊捉贼了,撒谎不打草稿的人明明是你!」
「你可是季与舟的女朋友,我们只是同事关系,你现在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你,你......」
沈晚意瞪着眼睛,气红了脸,“你”了个半天就是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
毕竟这可是她自己亲口说过的话,她反驳不了。
最后还是季与舟拍了拍沈晚意的后背,给她顺出一口气来。
季与舟站到我们中间,拿出和事佬的样子来,对我劝阻道:
「楚燃哥,你少说两句吧,晚意那么做都是为了帮我。」
「你要是气不过,打我骂我都可以,但别对晚意发火啊。」
「而且晓晓只是个孩子,你一封亲子关系断绝书拿出来,要是以后晓晓见不到妈妈,她该有多伤心啊。」
季与舟挑拨离间的关系真是一如既往的好,三言两语,便能颠倒黑白。
「与舟,你别自责,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那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
沈晚意满是心疼地握了握季与舟的手,恶狠狠地看着我道:
「楚燃,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就冲着我来,别迁怒无辜的人!」
沈晚意将季与舟护在身后,像是护崽的母鸡。
季与舟朝我挑了挑眉,神气极了。
懒得看他们两个在我面前秀恩爱,说实话,挺无聊的。
我敛眸,淡淡道:
「沈晚意,起诉书是不是真的,你问问女儿不就知道了吗?」
「楚燃,收起你那点小伎俩吧,女儿可是最喜欢我了。」
沈晚意勾了勾唇角,自信一笑,弯腰再次朝着女儿张开了手臂。
「晓晓,过来,给妈妈看看伤口。」
晓晓害怕地缩到我怀里,浑身颤个不停。
「妈妈坏,妈妈不要我和爸爸,晓晓也不要妈妈了!」
沈晚意愣了一下,却还是尽量缓下语气,试探般地摸了摸晓晓的发顶,安抚道:
「晓晓,妈妈真的不知道,妈妈向你道歉,再给你买好看的裙子做赔偿好吗?」
被沈晚意碰了下头,女儿像是产生了应激反应,抗拒地避开,哭喊道:
「不要!不要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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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表情痛苦,不敢看沈晚意一眼,沈晚意这才慌了神。
沈晚意破防地看着晓晓,喃喃道:
「晓晓,我是妈妈啊。」
「妈妈最疼你了,你怎么能不要妈妈呢?」
季与舟将沈晚意扶起来,安慰道:
「晚意,你先别着急。」
「估计是因为烫伤的事,晓晓还没缓过来,这会儿跟楚燃哥要更亲一点。」
「你等过个几天,可能就好了。」
沈晚意脸色骤然一变,破口大骂道:
「胡说八道,什么跟他爸更亲?」
「楚燃,一定是你挑唆了女儿对不对?」
「我们各退一步不行吗?你还想要怎么样?」
沈晚意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又把矛头对准了女儿,低声训诫。
「还有你楚晓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季与舟一吸鼻子,期期艾艾的说道:
「楚燃哥,你是不是还在为晚意冒充我女朋友的事生气啊?」
「我和晚意现在真的只是朋友而已,从未逾矩。」
「你们好好谈谈吧,别因为我这样,我会过意不去的,我毕竟只是个外人而已。」
「楚燃哥,你放心,我现在就去跟公司辞职,然后回老家,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的视线里。」
季与舟才刚迈开腿,便被沈晚意拉住胳膊挽留。
这是他的惯用戏码,每次都说要走,每次都没走,我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等沈晚意为了护着季与舟再次朝我发火,我便冷笑一下,抱起女儿,径直从他们身边略过,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沈晚意像是被触碰到了逆鳞,一直等我走出病房半米远的声音,才听到她大吼大叫道:
「季与舟,你给我站住!」
季与舟连忙追了出来,两头劝阻道:
「楚燃哥,你怎么说走就走啊。」
「晚意,快出来说两句好话哄哄他吧。」
以前吵架,沈晚意向来是高位者,被哄的人也一直是她。
季与舟故意让她服软,沈晚意气得大吼了一声,当场放下狠话。
「楚燃,你有种就永远别回来!」
我置若罔闻,带着女儿办理好了出院手术。
沈晚意说得对,我确实没打算回去,因为我已经向这里的公司辞了职。
当初留在这里,是为了陪沈晚意,可我为了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到头来,一无所获,就连女儿都没能保护好。
我买了当天回老家的车票,也已经再网上找好了一份新的工作。
虽然薪水比原来的工作低一些,但我能腾出更多的时间照顾女儿。
父亲去世得早,我的母亲是个单亲妈妈,将我拉扯大不容易。
余下的时间,我只想把精力放在值得的人身上,好好弥补过去的亏欠。
见我带着晓晓突然出现在家门口,母亲差点喜极而泣,惊讶道:
「小燃,还有我的乖孙女,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
「晚意呢?没跟你一起......晓晓,你的脸怎么了呀?」
母亲往我身后寻找沈晚意的身影,定睛看到晓晓脸上的纱布贴后,瞬间慌了神。
我叹了口气,将来龙去脉都跟母亲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
「我已经跟沈晚意提了离婚。」
「妈,我带着晓晓,以后就在这里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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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听了也愤懑地叹了口气,替我鸣不平道:
「你对她这么好,她竟然做出这等事,真是太过分了!」
「小燃,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妈都支持你,只要你不后悔就行。」
母亲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脸的担忧。
我知道她是怕我放不下沈晚意,毕竟我喜欢了她那么多年。
当初只因为沈晚意的一句话,我便放下一切,跟她走。
可这些年我也真的累了,除了一身伤痕,沈晚意什么都没有给过我。
我轻轻摇了下头,勉强撑起一个笑。
「妈,你别担心,我也不后悔。」
「往后,我守着你和晓晓,这就已经够了。」
晓晓晃了晃小胳膊,朝我母亲撒娇道:
「奶奶,我好想你啊!要抱抱!」
母亲将晓晓一把抱起来,带着她往里屋走,打开一个箱子,神秘的说道:
「晓晓乖,看看奶奶给你准备什么了?」
「哇,是洋娃娃!还有方糖!」
晓晓高兴地拍了拍手,一手拿着洋娃娃,一手抓着糖果。
我看着慢慢一箱子的东西,全是母亲特地给晓晓留的。
眼眶泛起一阵阵酸涩,长辈的好意很简单,只是想把最好的留给小辈而已。
箱子里装的不再是普通的东西,那是母亲对晓晓无声的爱。
「阿姨,什么事这么开心啊?我老远就听到啦!」
「楚......楚燃,你回家啦?」
从小一起长大的洛安捧着一盆甜玉米,她站在门口,看到我又惊又喜。
母亲先一步迎了出来,忙将洛安拉进家门。
「安安,你来就来嘛,怎么又带东西过来。」
「小燃我跟你说啊,你不在家的时候,这些年可都是安安在照顾我。」
我一阵惭愧,同时望向洛安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感谢。
「谢谢你啊,洛安。」
洛安摆了摆手,红着脸道:
「没关系的,小时候我们就常在一块玩,我还老家你家蹭饭呢。」
「我现在照顾阿姨,是应该的。」
晓晓拿着一头玉米,两只手捧着啃。
洛安温和的笑了笑。
「楚燃,这是你女儿吗?多大了呀?真可爱。」
「这次回来打算待几天?」
我看着洛安抽了张面巾纸,细心地给晓晓擦了擦嘴角沾到的玉米粒,一一回答她的问题。
「是我女儿,今年五岁。」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母亲系上围裙,乐呵呵地招呼道:
「你们年轻人聊,我去给你们做晚饭。」
洛安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吗?」
我没打算隐瞒,说了离婚的事。
洛安眼里有担忧,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
我知道七年前,洛安就收到了大公司的offer,她本可以有更璀璨的人生,却选择了留在老家就业。
母亲与通电话时,也常提起洛安到现在还是单身。
我鲜少回家,但每次回来都会遇到洛安,她看向我的眼神,永远如年少时一般。
少女的爱意直白而又喧嚣,我怎么又会看不懂呢?
我在老家渐渐安定下来,还花钱将房屋好好修葺了一番,想让晓晓和母亲住得更舒服、更安稳一点。
洛安每天都会来帮忙,再被母亲留下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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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个月后,我接到了一通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接通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了沈晚意的声音,语气焦急。
「楚燃,你跑到哪里去了?」
「为什么要拉黑我所有的联系方式,还有,你给我寄离婚协议书是什么意思?」
因为不想再见到沈晚意,所以离婚协议书我全权交给律师负责,拟好协议后便寄到了沈晚意手里。
我语气淡漠,缓缓开口道:
「上次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我要跟你离婚。」
「你看看协议,没什么问题的话,就早点签了吧,签完告诉我,我会通知律师过去拿的。」
沈晚意声音发着颤,扯着声音质问道:
「楚燃,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今天可是我们结婚七周年纪念日啊!」
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还真是,最近太忙,我早就忘了这回事。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毕竟我和沈晚意从来没有过过结婚纪念日,以前都是我选好餐厅,提前一两周就开始准备。
而每次到了约定时间,连沈晚意的人影都看不到。
不是因为季与舟下雨没带伞,就是因为季与舟开车被人追尾,急需沈晚意过去解决。
沈晚意嘴上说着抱歉,之后回到家再给我一件礼物作为补偿。
而她送我的礼物,也总是先一步出现在季与舟的朋友圈里,被季与舟拿来炫耀。
可人的心只有一颗,怎么能同时分给两个人呢?
未免太廉价了。
现在想想,过不过纪念日又有什么意义呢?
从前不曾得到的,如今我也不会稀罕。
我懒得再和沈晚意多费口舌,直接挂掉了电话,连着这个号码也拉黑了。
果不其然,毫无意外的,一个小时后,我又刷到了季与舟的朋友圈。
图片里,季与舟与沈晚意依偎在一起。
我一眼认出来,这是一家情侣主题餐厅,还是我被沈晚意爽约的那一家,她从来没和我来过。
一桌子的美食,中间还有一大束艳红的玫瑰花,红的眨眼。
季与舟给这条朋友圈配文:
「想与你岁岁年年,共华发。」
评论底下的共同好友已经磕疯了,清一色的祝久久。
我心平气和地也跟着点了个赞,直接再评论区将沈晚意@出来,评论道:
「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记得快点把离婚协议书签了,好给你的新欢留个名分。」
发完这条评论后,我便收起了手机,忙着处理工作。
不曾想当天晚上便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沈晚意风尘仆仆,愁容不展的出现在我面前时,开口说得第一句话便是:
「楚燃,跟我回家。」
我嗤笑一声,冷冷道:
「家?别开玩笑了。」
「那里是你的家,是季与舟的家,却唯独不是我和晓晓的家。」
「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好,不劳你挂念。」
季与舟着急地向我走过来,忙打开手机举到我面前。
「楚燃哥,你是不是因为朋友圈的事情生气了啊?」
「对不起,是我做错了,我向你道歉,我只是比较喜欢记录生活而已,你看,这条朋友圈我已经删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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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斜晲了季与舟一眼,讥讽道:
「虽然你每次都犯同样的错误,每次也都不改,但这都和我没关系了。」
「少在这惺惺作态,看着叫人作呕。」
「你有这闲工夫就快点劝沈晚意把离婚协议书签了,怎么,当三让你很有成就感吗?」
季与舟涨红了脸,委屈得不行,声音细如蚊蝇。
「楚燃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拆散你和晚意,我只是贪恋晚意对我的好,所以才和她走得近了些。」
「够了!」
沈晚意大吼一声,怒气冲冲地盯着我,斥责道:
「楚燃,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要不是与舟怕你误会,拉着我来找你,你以为我愿意过来见你吗?」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知不知道我们赶过来,连饭都没来得及吃?」
我轻轻“哦”了一声,语气淡淡。
「看来是打扰你们约会吃烛光晚餐了,那还真是抱歉啊。」
沈晚意眉间越皱越深,像是对我不咸不淡的态度感到不满。
沈晚意气得直跺脚,指着我的鼻子咬牙切齿的说道:
「行,楚燃,要离婚是吧?」
「可以,女儿的抚养权给我!」
我被沈晚意的这番话给逗乐了,冷冷提醒道:
「沈晚意,你忘了断绝亲子关系的起诉书了吗?那可是经过女儿同意才申请的。」
「虽然官司没打赢,但就算离婚,女儿也不会跟你走的。」
沈晚意仰了仰脖子,像只高傲的公鸡。
「那是你挑拨了女儿,晓晓只有跟我走,才能得到更好的生活!」
我气笑了,当场怒怼道:
「更好的生活?沈晚意,你好意思说出口的吗?」
「你出去和季与舟约会,拿泡面零食打发女儿的一日三餐。」
「纵容季与舟的母亲虐打女儿,让女儿脸上现在还留着疤。」
「或者是带女儿去吃季与舟最爱的麻辣火锅,导致女儿过敏、急性肠胃炎发作被送去医院。」
我越控诉,越心疼女儿的遭遇,深深呼出一口气,才继续说道:
「沈晚意,少装什么贤妻良母了。」
「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你的生活都是围绕着季与舟转的,因为季与舟,女儿受到的伤害还小吗?」
沈晚意暗自低下头。
「我......」
「爸爸,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站在门口干什么呀?」
睡觉醒来的女儿揉了揉眼睛,走到我身后,睡眼惺忪。
沈晚意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提议道:
「既然都想要女儿的抚养权,那就让晓晓自己选好了。」
说着,沈晚意便弯下了腰,对女儿轻哄道:
「晓晓,你跟妈妈走好不好啊?」
「妈妈给你买最贵的小裙子,还能带能出去玩,吃大餐。」
沈晚意自信一笑,还不忘仰头朝我勾了勾唇角。
或许她以为钱能买到一切吧。
谁料,晓晓却后退了一步,抓着我的手,摇了摇头说:
「不要,我不跟妈妈走,妈妈只喜欢季叔叔,不喜欢晓晓。」
「只有爸爸最爱我了。」
沈晚意破防了,蹙着眉,哑口无言。
正此时,季与舟接到了一通电话,语气焦急。
「晚意,我妈妈生病了,现在人在医院,怎么办?」
沈晚意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扶住季与舟,温声安慰道:
「你别急,与舟,我就带你回去,去看阿姨。」
沈晚意挽着季与舟走了好几步,才转过身来想起我。
我把大门一关,冷冷道:
「离婚协议书记得签,不然我就要起诉离婚了。」
几天后,我收到了沈晚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我终于松了口气,我知道,这一刻,我才真正解脱了。
再次见到沈晚意是三个月后,尽管她脸上化了妆,却难掩憔悴。
沈晚意死死拉住我的胳膊,恳求道:
「楚燃,你再给我次机会吧,我们复婚好吗?」
「季与舟那帮亲戚太不要脸了,他们霸占我的房子不说,还逼着我跟季与舟结婚。」
「不仅如此,季与舟妈妈还狮子大开口,让我给他弟弟出彩礼钱。」
「求你,帮帮我吧。」
我知道沈晚意并不是真的想挽留我,她只是怕自己的利益受损罢了。
「这位女士,麻烦你离我未婚夫远一点,行吗?」
洛安从我家出来,一脸鄙夷的望着沈晚意。
「未婚夫?什么意思?」
「楚燃,她是谁?」
沈晚意懵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直接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结婚请帖,淡淡解释道:
「这是我的青梅竹马,洛安,我们上个月就已经订婚了。」
「准备在今年国庆把婚礼也办了,欢饮你来参加。」
沈晚意不甘心,赖在我家不肯走。
我把季与舟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给他发了条消息。
没过多久,季家就来了好些人,直接将沈晚意带走了,都不用我动手。
母亲已经做好了饭菜,晓晓过来喊我们吃饭。
「走吧。」
我牵起洛安的手,相视一笑。
阳光炽热,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