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门外,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看着屋里那“兄妹情深”的温馨一幕,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可靠,稳重,眼底心里全是我?
全厂的姐妹都说我命好?
我曾以为的稳稳当当,一生一世,原来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我捏紧了那串冰凉的钥匙,指节被硌得生疼。
我没有哭,也没有冲进去质问。
我只是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退了出去。
轻轻地,替他们带上了门。
咔哒一声。
门里是一个家。
门外,是我破碎的梦。
李建斌,你很好。
你重情重义,你照顾战友遗孤,你是所有人口中的好男人。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用爱我的名义,去骗我。
2 民政局的笑话
领证那天,天光大亮。
我穿上了早就备好的那件的确良白衬衫。崭新,挺括,领口用红线精心绣着一朵小小的梅花。
我对着宿舍里那面唯一的、裂了条缝的镜子,一遍遍地梳理我那两条又黑又粗的麻花辫。辫梢的红头绳,鲜艳得像要滴出血来。
镜子里的人,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揉碎了漫天星光。
我和李建斌约好,早上九点,在民政局门口见。
我八点半就到了。
我怕他等我。
民政局门口的大槐树下,我找了个最显眼的位置。初升的太阳透过树叶缝隙,在我崭新的白衬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九点,他没来。
九点半,他还是没来。
我安慰自己,干部忙,开会耽搁了。
十点,太阳升到了头顶,光线变得毒辣,我从树荫里挪出来,又挪回去,衬衫的后背已经洇出了一片汗渍。
民政局门口,人来人往。
一对对的新人,脸上挂着藏不住的喜气。他们笑着进去,没一会儿,又笑着出来,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刺眼的红本本。
路过我身边时,他们的目光总会多停留一秒。
起初是好奇。
渐渐地,变成了探究。
最后,是毫不掩饰的同情,和看笑话的嘲弄。
我感觉自己像个光着身子的傻子,被钉在这街口,任人围观。
风吹过,我才发觉自己四肢都僵了,不是冷的,是麻的。
“哎,那不是纺织厂的陈秀娟吗?”
“是她,技术科的一枝花。今天不是她和李建斌领证的日子?”
“人李干部没来啊?啧啧,这可丢大人了。”
几个穿着工装的女工骑车路过,看见我,故意放慢了车速,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飘进我耳朵里。
“我早就说,李建斌是大学生,提干的苗子,怎么可能真看上她一个女工?”
“还不是图她手巧,会做饭,会伺候人。”
“要我说,还是人家白玲有本事,厂长的千金,又是宣传科的干事,那才是天生一对。”
“小声点,人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有胆子来等,还没胆子听人说?”
那些话,像是一把淬了毒的沙子,狠狠地扬在我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我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陷进肉里,用疼痛来维持最后一丝体面。
我不能哭,不能跑。
我跑了,就坐实了她们的笑话。
我告诉自己,建斌会来的,他一定会来的。
可我从日头初升,等到日上中天,又等到日头偏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