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月缓缓抬起头,脸上的泪已经干了,只剩下一片死寂。她看着阿澈,一字一句地说,声音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阿澈,我不干净了。"

第二章 乱葬岗别

母亲下葬那天,天依旧阴沉沉的,没出太阳,风里带着股湿冷的寒气。

萧如风派人送来了一口薄皮棺材,松木的,还带着新鲜的木茬,一看就知道是临时赶制的。送棺材的家丁放下东西就走,连句客套话都没有,仿佛送的不是棺材,是块朽木。

林月没让任何人帮忙,自己扶着棺材,一步步往后山的乱葬岗挪。棺材不重,可她的力气实在太小,每走一步,都感觉膝盖在打颤。山路上的泥被前几日的雨泡得稀软,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她都差点滑倒,死死攥着棺材边缘的手被磨出了血泡。

乱葬岗上满是荒草,风一吹,"沙沙"作响,像是有无数人在低声哭泣。随处可见暴露的白骨,被野狗啃得七零八落。林月找了块稍微平整的地,用一把小锄头挖了个浅坑,把棺材放进去,再一捧捧填土。

泥土落在棺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敲在她心上。

没有墓碑,她从山脚下捡了块稍大的石头,压在坟头,算是个记号。

她跪在坟前,从怀里摸出母亲留下的那把旧琴。琴身是上好的桐木,只是常年没保养,漆皮掉了不少,露出里面浅黄的木纹。琴尾刻着两个小字:守心。母亲说过,弹琴的人,手要净,心更要净,这两个字,是她一辈子的念想。

"娘,我没守住。"林月把额头抵在琴上,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对不起你。"

琴身冰凉,像母亲最后那一刻的体温。她想起小时候,母亲总在灯下教她弹琴,指尖落在琴弦上,弹出的调子清润如水。那时母亲的咳嗽还没这么重,眼睛也亮,会笑着说:"月月弹得真好,将来定能超过娘。"

可现在,琴还在,人却没了。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林月没回头,她知道是阿澈。

他被萧如风的人扣了三天,昨天才放出来。此刻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衫,胳膊上缠着布条,渗出淡淡的血痕。手里提着个布包,里面是些纸钱和半截蜡烛——大概是他好不容易才凑来的。

他没说话,蹲下来,用打火石点燃香烛。火苗在风里摇摇晃晃,映着他脸上的淤青,显得格外狼狈。

"他们打你了?"林月看着他颧骨上的紫痕,声音没什么起伏。

阿澈摇摇头,从布包里掏出个热乎乎的馒头,递到她面前:"买的,你吃点。"

那馒头还冒着热气,想必是刚从街边的蒸笼里拿出来的。林月没接,目光落在他手上——他的指关节肿得老高,指甲缝里还嵌着泥,是那天跟人打架留下的。

她忽然想起,阿澈刚被母亲捡回来时,还是个瘦得像柴火棍的乞儿,饿得快死了,躺在街角的破庙里,是母亲端了碗热粥,一勺一勺喂他。从那以后,他就赖在她们家不走了,说是要报恩,其实就是天天跟在她身后,做她的小尾巴。

她练琴时,他就坐在门槛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手指,哪怕一个音符都听不懂;她被邻居家的小子抢了花绳,他攥着拳头冲上去,被打得鼻子流血,也要把花绳抢回来,塞回她手里,说"月月的东西,谁也不能抢";十五岁生辰那天,他偷偷塞给她一支木簪,是他用捡来的桃木刻的,歪歪扭扭的一朵小梅花,他脸涨得通红,挠着头说:"等我再长大点,去码头扛活,攒够钱就娶你。到时候给你买金簪子,比这个好看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