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情深义重。
我易了容,扮作一个卖唱的孤女,混进了别院做粗使丫鬟。别院守卫森严,却透着一股诡异的氛围。下人们噤若寒蝉,那位据说被沈惊澜深爱、甚至为之拒婚的“当户对”对象——碧波庄的大小姐柳盈盈,竟然也住在这里。
她看沈惊澜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痴迷和占有欲,偶尔掠过的一丝阴鸷,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沈惊澜呢?他时常一个人坐在水榭里,对着手里的一支素银簪子出神,面容憔悴,眼窝深陷,是真的伤心。有时夜深,他房中会传出压抑的、痛苦的咳嗽声,像是旧伤并未完全痊愈。
我冷眼瞧着这一切,心里的疑团和恨意同时疯长。
机会在一个深夜来临。沈惊澜旧伤复发,咳得呕出血来,别院里的大夫束手无策,乱成一团。柳盈盈守在他床边,哭得梨花带雨。
我“无意间”显露了一点处理药材的熟练手法,又“恰好”被一个老嬷嬷看见。 思虑之下,我被叫到了内室。
“你会医术?”柳盈盈的眼睛像淬了毒的刀子,上下刮着我。
我垂着头,怯生生道:“家里原是开药铺的,认得几味草药……”
沈惊澜气息奄奄,却在那时微微睁开眼,目光扫过我刻意弄得粗糙的手指,忽然微弱地开口:“让她……试试。”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不只是病痛,还有一种更深沉的……绝望?或者说,是期盼?期盼什么?死吗?
柳盈盈还想说什么,却被沈惊澜用眼神制止了。
我战战兢兢地上前,搭脉,内力极其细微地探入。果然,他体内有一股阴寒的旧伤,但更棘手的是,似乎还有另一种缠腻的毒盘踞在心脉附近,与旧伤纠缠不清。
这毒……有些眼熟。
我开了方子,都是些稳妥温和的药。煎药时,我背对着所有人,用身体挡住视线,指尖那枚血玉般的蛊虫无声无息地滑入浓黑的药汁里,瞬间融化无踪。
噬心蛊。苗疆禁术中最阴毒也最难以炼成的蛊虫之一。它能潜入中蛊者的心脉,平日蛰伏,一旦被主人催动,便能叫人尝尽万蚁噬心、痛不欲生之苦。我要他活着,长长久久地活着,在无尽的痛苦里忏悔对姐姐做下的事。
他喝下了那碗药。
药效很快,他沉沉睡去,气息平稳了许多。柳盈盈看我的眼神少了几分怀疑,多了些复杂。
之后几日,我得以留在内院帮忙。沈惊澜的身体在我的“调理”下渐渐好转,他对我的态度也温和了些许,甚至偶尔会问我几句话。
他总是在看那支簪子。有一次,他握着簪子,看着窗外凋谢的春花,忽然喃喃自语:“若是她在……定然不赞成我用这等以毒攻毒的法子续命……她总是那般仁心……”
以毒攻毒?我心头猛地一凛。
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灰败,嘴角又溢出血丝,那血的颜色,暗得发紫。他痛苦地蜷缩起来,眼神涣散,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
“你……你能不能……”他眼底是疯狂的、绝望的希冀,“救活她……无论用什么方法……邪术、禁术……哪怕要我付出任何代价!我愿意!我只求她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