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泪滚烫地滴落在我手背上，神情悲恸得没有一丝作伪。
那一刻，巨大的荒谬感几乎将我击垮。
多么可笑！他和他的小情人联手害死了姐姐，此刻却握着姐姐的遗钗，对着一个来历不明的丫鬟，痛哭流涕地表演他的情深不寿，祈求能复活被他亲手杀死的人？
这虚伪令人作呕！这深情令人齿冷！
恨意像毒藤一样瞬间绞紧了我的心脏，几乎要压垮我的理智。我几乎要立刻催动蛊虫，让他当场尝尝什么叫肝肠寸断！
但我强行忍住了。还不够。直接杀了他，太便宜他。我要查清所有真相，我要让他们身败名裂，受尽折磨，在绝望中死去。
我低着头，掩饰住眼中翻腾的杀意，抽出手，声音平板无波：“公子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他眼里的光一点点寂灭下去，变得空洞麻木。
四 真相噬心
真相的碎片，在我刻意的窥探和引导下，逐渐拼凑。
一个曾跟着沈惊澜外出办事的心腹护卫，在一次醉酒后，含糊地提及去年冬天，公子旧伤发作最危险的时候，幸得柳大小姐舍身用了碧波庄的秘药“冰蟾烬”以毒攻毒，才吊住性命，但因此也毒入心脉，离不开柳家了……言语间对柳盈盈颇为敬佩。
另一个在别院伺候多年的老仆，一次打扫时看着我酷似姐姐背影的身形，无意中叹道：“若是林姑娘还在……那般温柔和善的人，怎就偏偏想不开，非要纠缠已有婚约的沈公子，甚至……唉，失足落崖，真是红颜薄命……”
柳盈盈的贴身丫鬟，在一次给我送东西时，眼神闪烁地“提醒”我：“伺候公子就好好伺候，别动不该动的心思，之前那个姓林的神医，就是仗着救命之恩痴心妄想，结果呢？”
每一条信息，都像一把淬毒的锉刀，反复刮擦着我的神经。
姐姐“纠缠”？“痴心妄想”？“失足落崖”？
放屁！
姐姐那般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去纠缠一个有未婚妻的男人！还是用这种自轻自贱的方式！
是沈惊澜！一定是他伤好之后，贪恋姐姐的温柔和医术，又或是想将姐姐这等人才掌控在手，始乱终弃！而柳盈盈，这个善妒恶毒的女人，发现了他的心思，或者仅仅是无法容忍姐姐的存在，于是下了杀手！
他们联手做下了这桩丑事，一个虚伪地表演深情，一个狠辣地铲除异己，还要编造谎言，玷污姐姐死后的清誉！
怒火在我胸腔里燃烧，几乎要将我的血液蒸干。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出血来，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够了。这些碎片已经足够。
我不需要完整的证据链，不需要向任何人审判。我只要知道是他们做的，就够了。
复仇的时刻到了。
我选在了沈惊澜又一次“旧伤”发作，痛苦不堪的夜晚。柳盈盈依旧守在他身边，满眼心疼和不耐。
我端着一碗据说能“镇痛安神”的汤药，走进那间充斥着病气和压抑的房间。
烛火摇曳，将沈惊澜惨白痛苦的脸映得明明灭灭。他看到我，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异样。
柳盈盈不耐烦地挥挥手：“快喂公子喝下。”
我走到床边，俯下身，将药碗递到他唇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