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外公以前总坐在那藤椅上,看我修自行车,”陈阳望着墙角的藤椅,“他说,人这一辈子,就像补轮胎,破了洞得赶紧补上,不然跑着跑着就散架了。”
林晚秋没接话,低头翻着账本。其实她知道,外公日记里写过陈阳:“那小子手巧,就是性子野。得有人多看着点,别走了歪路。”
冬至那天,老街飘起了雪。林晚秋正在柜台后包汤圆,陈阳掀开门帘走进来,身上落了层白霜。他手里拎着个保温桶,掀开盖子,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羊肉汤。
“我妈炖的,给你送来暖暖身子。”他把保温桶放在柜台上,目光落在墙上的照片上——那是林晚秋刚洗出来的,她和外公的合影,照片里的外公笑得满脸皱纹。
“你外公要是还在,肯定会说,这雪下得好,瑞雪兆丰年。”陈阳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林晚秋盛了碗羊肉汤递给他,汤面上浮着层油花,映着窗外的雪光。她忽然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的雪天,外公把她冻红的小手揣进怀里,说:“晚秋别怕,冬天过了,春天就来了。”
开春的时候,陈阳开始翻修老房子。每天收工后,他都会来杂货铺坐会儿,有时带个刚摘的黄瓜,有时拎着捆新鲜的韭菜。林晚秋会给他泡杯茶,听他讲装修的进度,讲南方的趣事。
“你要不要也把铺子拾掇拾掇?”陈阳看着斑驳的墙壁,“我认识靠谱的师傅,价钱公道。”
林晚秋摇摇头:“就这样挺好的,外公的东西都在这儿呢。”
陈阳没再劝,只是第二天带来了桶新漆,自己搬着梯子,把“林记”的招牌重新刷了一遍。红色的漆在阳光下格外鲜亮,像是给老街添了抹新的颜色。
那天晚上,林晚秋在整理外公的遗物时,发现藤椅的坐垫下藏着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钱,还有张字条,是外公的字迹:“给晚秋留着,等她回来,做点小生意,安稳过日子。”
她捏着那张字条,眼泪又掉了下来。原来外公早就想到了,他知道她总有一天会回来,早就为她铺好了路。
初夏的傍晚,老街的槐花开了,空气里飘着甜甜的香。林晚秋坐在柜台后,看着陈阳在门口帮一个老太太修拐杖。夕阳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层金边,像极了当年外公帮人修东西的样子。
铜铃“叮铃”响了,一群孩子涌进来,吵着要水果糖。林晚秋笑着从糖罐里抓出一把,孩子们接了糖,蹦蹦跳跳地跑出去,笑声撒了一路。
陈阳修完拐杖,走进来擦了擦手:“明天我妈包粽子,你过来一起吃?”
林晚秋点点头,抬头时,正好对上陈阳的目光。他的眼睛很亮,像落了星光,里面映着她的影子,也映着“林记”的招牌,映着满街的槐花香。
她忽然明白,外公留下的不只是一间杂货铺,还有一份牵挂,一份温暖,一份让她重新扎根的勇气。而老街深处的这道光,不仅照亮了她的路,也照亮了往后的日子,温暖而绵长。
夜色渐浓,林晚秋点亮了铺子门口的灯。昏黄的光晕洒在青石板路上,像一条温暖的河。远处传来陈阳和街坊们说笑的声音,近处是孩子们追逐打闹的欢笑声,还有风吹过槐花的簌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