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太后的万寿宫设在御花园的琼华岛上,她踩着云纹锦鞋走上白玉桥时,听见两侧的嫔妃窃窃私语。

“那不是沈相的女儿吗?”

“听说住在长乐宫呢……”

“嘘,陛下过来了。”

萧彻径直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他的指尖微凉,却稳稳地握住了她的颤抖:“太后等着呢。”

宴席上,太后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笑容温和却带着审视:“沈小姐的料子,倒是别致。”

“回太后,是陛下赏赐的。” 沈知微垂着眼帘,感觉得到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像无数根细针扎在身上。

“哦?” 太后捻着佛珠的手指顿了顿,“陛下倒是疼沈小姐。” 她转向萧彻,语气带着笑意,“哀家记得,陛下还未立后呢。”

萧彻正在给沈知微夹菜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笑道:“母后说笑了,沈小姐才貌双全,朕自然要多照看些。”

这话答得滴水不漏,却让席间的气氛更加微妙。沈知微看着碗里的莲子羹,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教她的诗:“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有些莲长在泥里,看着洁净,根须却早已纠缠不清。

宴席散后,萧彻带着她在月下散步。御花园的荷塘里浮着盏盏河灯,映得他的侧脸柔和了几分:“害怕了?”

“不怕。” 沈知微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红裙像团燃烧的火焰,“臣女知道,陛下需要一枚棋子。”

萧彻的脚步停住了。他低头看着她,月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如果朕说,不全是呢?”

沈知微笑了,眼角却滑下一滴泪:“陛下是天子,天子无戏言。可臣女也记得,三年前那个雪夜,有人说过会护我周全。”

他忽然伸手拭去她的泪,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朕没忘。” 他的声音低沉而认真,“只是这宫墙里,护一个人,要比杀一个人难得多。”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三更天了。沈知微望着天边那轮残月,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这月亮,一半亮着,一半沉在黑暗里,连自己都分不清,哪一面才是真的。

第四章 风波起

梅雨季的雨,淅淅沥沥下了整月。长乐宫的檐角垂着串水晶帘,雨珠敲在上面,叮咚声像断了线的玉珠。沈知微坐在窗边翻着医书,忽然听见殿外传来争执声。

“陛下有旨,沈小姐需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禁军统领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本宫是惠妃,难道见不得一位相府小姐?” 女子的声音尖利如指甲刮过琉璃,“让开!”

沈知微合上书页,指尖在《本草纲目》的封面上轻轻摩挲。惠妃是三朝元老吏部尚书的女儿,也是萧彻登基后第一个册封的妃嫔,向来在后宫气焰嚣张。

殿门被猛地推开,带着一身湿意的惠妃站在门口,珠翠环绕的发髻上还沾着雨丝。她身后跟着的宫女捧着个锦盒,见了沈知微便趾高气扬地喊道:“沈小姐,惠妃娘娘赏的东西,还不快接旨?”

“本宫听说沈小姐近来在研究医术?” 惠妃走到桌边,拿起那本医书随意翻了翻,语气带着嘲弄,“也是,相府如今自身难保,沈小姐是该为自己寻条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