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知微的手顿了顿,桂花糕的甜腻在舌尖忽然变得苦涩。她望着窗外被雨水打湿的芭蕉叶,忽然明白了萧彻的用意 —— 他在用这些细微的恩宠,一点点软化她的心防。

入夜后,萧彻带着一身酒气来到长乐宫。他很少在她面前饮酒,此刻靠在软榻上,平日里锐利的眉眼染上几分朦胧的醉意。

“今日…… 是朕的生辰。” 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沈知微正在给他沏醒酒茶,闻言动作一顿:“陛下为何不早说?”

“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 萧彻自嘲地笑了笑,“朕的生辰,从来都是在宫变和厮杀中度过的。”

他的目光落在她发间新换的玉簪上,那是支羊脂玉簪,雕着简单的兰花纹样,是她用自己的月钱在宫外买的。

“这簪子…… 不好看。” 他伸手将玉簪取下,从袖中掏出支凤钗,金翅上镶嵌着细小的珍珠,在烛火下流光溢彩,“换上这个。”

沈知微看着那支凤钗,忽然想起惠妃发髻上那些华丽的珠翠。她后退一步,摇了摇头:“陛下,臣女只是暂住长乐宫,不敢僭越。”

萧彻的手僵在半空,眼中的醉意瞬间散去,只剩下冰冷的寒意:“沈知微,你就这么怕朕?”

“不是怕。”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是臣女明白,有些东西,不属于我。”

他忽然将凤钗扔在地上,金翅撞上金砖发出刺耳的声响:“在你眼里,朕给你的所有东西,都带着目的?”

“难道不是吗?” 沈知微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陛下留我在长乐宫,是为了牵制父亲;让刘院判教我医术,是为了让我欠您的人情;甚至连张嬷嬷的病,陛下都能拿来做文章!”

萧彻的脸色铁青,他死死盯着她,墨色的瞳孔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很好。”

他转身就走,龙袍下摆扫过地上的凤钗,将那支精致的首饰碾得变了形。沈知微看着他消失在殿外的背影,忽然蹲下身捡起那支凤钗,指尖被尖锐的金翅划破,血珠滴在珍珠上,像极了三年前那场宫变里,溅在白玉栏杆上的血。

第六章 情丝乱

惠妃被禁足后,后宫暂时安静了许多。但沈知微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果然,七月初七那天,太后派人来传旨,让她去慈宁宫抄写《金刚经》。

慈宁宫的香火总是很旺,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和草药混合的味道。太后斜倚在软榻上,由宫女轻轻捶着腿,见了沈知微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听说你近来在学医术?”

“回太后,只是略懂皮毛。” 沈知微垂着眼帘,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哦?” 太后拿起一串紫檀佛珠,慢悠悠地捻着,“那你可知,‘牵机引’是什么?”

沈知微的心头猛地一跳。“牵机引” 是一种奇毒,中毒者会全身抽搐,状似牵机,最终痛苦而亡。当年南唐后主李煜,便是死于此毒。

“臣女…… 不知。” 她的声音有些发飘。

“不知最好。” 太后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这宫里的东西,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抄写《金刚经》的宣纸泛着淡淡的黄,沈知微握着狼毫笔的手微微发抖。墨迹落在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几个字上,晕开一片模糊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