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脚冰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我想喊,想叫醒爹娘,可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死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抽走了,僵在长条凳上,动弹不得。
棺材里是我堂哥啊!是那个小时候带我爬树掏鸟窝、偷地瓜的堂哥!他怎么会……怎么会……
那挠刮声又响了几下,突然停住了。
灵堂里陷入一种死寂,连屋外的风雨声似乎都瞬间远去。
这种寂静比刚才那声音更吓人。我心脏怦怦狂跳,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就在我几乎要崩溃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角落里的母亲动了一下。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直勾勾的,没什么神采,像是蒙着一层雾。
她没看我和爹,也没看别处,就那么直愣愣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的动作有点僵,像是关节生了锈,步子迈得很轻,落地无声,一步步朝着那口棺材走去。
爹还靠着墙,似乎睡得很沉,对这一切毫无所觉。
我眼睁睁看着母亲走到棺材边,停下。她低下头,看着那被红绳缠绕的棺盖,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她伸出手,枯瘦的手掌搭上了那冰冷的棺盖。
我心里猛地一抽,她想干什么?
没等我反应过来,母亲手臂猛地一用力!
“嘎吱——”
令人牙酸的木头摩擦声骤然响起,在这死寂的灵堂里炸开,刺得人耳膜生疼。那沉重的棺材盖,竟被她硬生生推开了一尺来宽的缝隙!
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从棺材里散出来,不是纯粹的腐臭,夹杂着血腥气、泥土的腥气,还有那种殡仪馆里常用的廉价香粉味,混在一起,冲得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滑下去,喉咙里发出“咯咯”的轻响。
母亲像是完全没听到,她俯下身,半个身子几乎探进了那棺材的缝隙里。昏黄的灯光照在她侧脸上,平静得可怕。
窸窸窣窣的,她好像在里面掏摸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直起身,手里多了一把老式的剃须刀。铁质的刀柄,磨得发亮,是爷爷那辈传下来的老物件了,平时根本没人用。
她拿着那剃刀,又俯身探进棺材里。
紧接着,一阵极其细微,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传了出来。
“沙……沙沙……”
那是金属的刀锋刮过胡茬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缓慢,仔细,极有耐心。
她竟然……在给棺材里的堂哥刮胡子!
我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冻住了,头皮一阵阵发麻,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几乎无法呼吸。我想闭上眼,可眼皮像是被焊住了,只能那么瞪着,看着这诡异到极致的一幕。
灵堂里只剩下那“沙沙”的轻响,和着我疯狂的心跳。
过了不知多久,那声音停了。
母亲慢慢收回手,将剃刀放在棺沿上。她再次低头,凝视着棺材里的情形,嘴角一点一点地,非常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僵硬的弧度。
她笑了。
在那昏黄闪烁的光线下,在那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棺旁,那个笑容扭曲而诡异,没有半分温度,看得我心底里最深处都冒出寒气来。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