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下意识地越过高高的墙头,看向了外面。
下一秒,我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思绪,甚至所有的恐惧,都瞬间凝固了。
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空了灵魂,变成了一尊僵硬的石雕,维持着向上攀爬的可笑姿势,呆呆地看着墙外的景象。
村子……我的村子……
熟悉的土路、邻居家的屋顶、远处的田埂……都在。
但是……
每一栋房子的院门门口,每一扇窗户的后面,甚至田埂地头……
都站着人。
密密麻麻,影影绰绰。
所有的男人、女人、老人……我认识的,不认识的,整个村子的人,好像都出来了。
他们就像灵堂里的那些亲戚一样,静静地站着,微微低着头,穿着深色的衣服,脸色是一种统一的、不正常的青白。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走动。
整个村子死寂一片。
而在他们每个人的手里……
都握着一把东西。
距离有点远,我看不真切,但那明晃晃的、在灰白天光下反射出的冰冷光泽……
是剃刀。
全是剃刀。
整个村子的人,都像被抽走了魂的木偶,静静地站在灰暗的天光下,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剃刀,沉默地“望”着我这个方向。
仿佛一场无声的、等待已久的……仪式。
而我,就是那个即将被献上祭坛的……祭品。
最后一丝力气和希望彻底离我而去。
手指从墙头滑落,我重重地摔回院子里,屁股砸在冰冷的砖块上,一阵剧痛,却远远比不上心底那股灭顶的绝望和寒意。
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我粗重而绝望的喘息声。
“吱呀——”
堂屋的门,在这一刻,被彻底推开了。
母亲的身影完整地显现出来。她手里握着那把老式剃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步步地,朝着我走来。
她的身后,父亲、大伯、三叔、小姑……所有灵堂里的人,都鱼贯而出,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他们形成一个半圆,一步步地,朝着跌坐在墙根下、彻底失去行动能力的我,围拢过来。
一双双空洞的眼睛,全部聚焦在我身上。
明晃晃的剃刀,在灰蒙蒙的晨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我被包围了。
无处可逃。
我瘫坐在冰冷的泥水里,屁股底下垫着的碎砖硌得生疼,却远不及眼前景象带来的万分之一寒意。
母亲走在最前面,步子迈得不大,却异常平稳,踩在湿漉漉的天井石板上,几乎听不见声音。
她手里那把老式剃刀,刀柄被磨得油亮,刀片却闪着新开刃的冷光。她脸上还是那种空洞的平静,嘴角那点僵硬的弧度似乎更深了一些,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被强行摆出的笑容。
父亲跟在她侧后方,脖子上的那道红线愈发刺眼,渗出的血珠更多了,在他灰白色的皮肤上划出一道细细的、湿漉漉的痕迹。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浑浊不堪,里面没有任何属于“父亲”的情感,只有一种冰冷的、程序化的注视。
大伯、三叔、小姑、堂嫂……还有那些本家亲戚,他们默不作声地围拢过来,形成一个缓慢收缩的包围圈。
一双双眼睛,全都像死鱼一样翻着,倒映着我惊恐失措的惨白脸庞。他们手里的剃刀,无一例外,全都闪着同样的、令人心悸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