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得让他体面地见祖宗……”

“……明天,再修个面就好了。”

说完,她像是完成了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长长地、无声地吁了口气,然后伸出手,再次推动那沉重的棺盖。

“嘎吱——”

缝隙合拢,将那棺材里的景象和那股怪味重新封存了进去。

母亲转过身,依旧看也没看我和爹,脸上那诡异的笑容还没完全散去,一步步走回角落,重新坐下,闭上了眼睛。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灵堂里恢复了死寂。屋外的风好像停了,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我僵在原地,四肢百骸都像是被冻僵了,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后半夜,我一秒都没能合眼,眼睛死死盯着那口棺材,又时不时惊恐地瞟向角落里的母亲。

她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像是又睡着了。

棺材里,那指甲挠刮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过。

天,到底是蒙蒙亮了。

灰白的光线透过门缝和窗户纸渗进来,驱散了些屋里的黑暗,却没能驱散那彻骨的阴冷和死气。

雨总算停了,屋檐还在滴滴答答地淌着水,敲在石阶上,声音单调得让人心慌。

我一夜没合眼,眼球干涩发痛,太阳穴一蹦一蹦地跳。

脑子里反复滚着的就是后半夜那恐怖的一幕——母亲的诡异举动,那“沙沙”的刮擦声,还有她那梦呓般的话语。

“明天,再修个面就好了。”

明天……就是今天了。

我蜷在长条凳上,一动不敢动,恨不得把自己缩进角落里。目光躲闪着,既不敢看那口棺材,也不敢看角落里的父母。

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坐在那里,眼神空茫茫地望着地面,脸上的皱纹像是又深了许多,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和……麻木。

母亲也醒了,依旧保持着那种过分的平静,嘴角甚至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僵硬的弧度,看久了让人心里发毛。

没人提夜里的事。没人说话。

灵堂里死寂得可怕,只有屋檐滴水那烦人的“嗒……嗒……”声。

这种诡异的安静比任何声音都更折磨人。像是一根无形的绳子,慢慢勒紧我的脖子。

我再也受不了了,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长条凳上爬起来。得离开这儿,哪怕只是出去透口气。

“我去……看看外面还漏不漏雨。”我声音干涩,找了个蹩脚的借口,低着头就往天井走。

没人应声。爹娘像是没听见,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那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反而让我心里更慌。

拉开堂屋的门,一股带着浓重土腥气和雨水味的凉风灌进来,我猛地打了个寒颤,倒是清醒了不少。

天井里湿漉漉的,青石板缝里积着水,映着灰白的天光。

我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试图把胸腔里那股淤塞的恐惧和恶心压下去。稍微定了定神,我犹豫着是现在就找个借口溜出这个院子,还是……

就在这时,我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太安静了。

不只是灵堂里安静,是整个院子,甚至院子外面,都安静得出奇。

往常这个时候,早该有邻居起来走动,鸡鸣狗叫也该有了。

可现在,除了滴滴答答的水声,什么都没有。一种近乎凝滞的死寂笼罩着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