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爹娘的反应也太反常了。夜里那么大动静,他们真就一点没察觉?母亲那样子……
我心里那点刚压下去的寒意又嗖地冒了起来,比之前更凶。
鬼使神差地,我挪到灵堂的那扇窗户边上。窗户是老式的木棂窗,糊着厚厚的窗户纸,但年头久了,边角有些破损,露出小小的缝隙。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凑近一条缝隙,眯着眼往里看。
只看了一眼,我就像被雷劈中了一样,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血液瞬间冻成了冰碴子。
灵堂里,不止爹娘两个人了!
大伯、三叔、小姑、堂嫂……几乎所有住在村里的本家亲戚,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悄无声息地来了!
他们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本就不大的灵堂,围在那口黑棺材的四周。一个个站得笔直,僵僵的,像是地里突然冒出来的一圈木桩子。
每个人,都穿着素色的衣服,脸色是一种统一的、不健康的青白。每个人,都微微低着头,眼神空洞,没有任何焦点。
而每个人……每个人的手里!
都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剃刀!
和昨晚母亲用的那一把一模一样的老式剃刀,铁质的刀柄,磨得锃亮的刀片,在昏黄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森然的光。
他们一动不动,保持着绝对的沉默,像是一群等待指令的、没有灵魂的木偶。
我爹和我娘也站在那群人中间。娘手里同样握着剃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爹站在她旁边,侧着脸,似乎正对着门口的方向。
就在无边的死寂和恐惧快要将我彻底吞噬的时候。
我爹的头,极其缓慢地,一格一格地,扭动了过来。
他的脖颈似乎极其僵硬,能听到极轻微的“咔哒”声,像是生锈的合页在强行转动。
他的脸终于完全转向了我所在的窗户缝隙。
那双眼睛,浑浊不堪,没有一丝活气,直勾勾地,透过那条窄缝,精准地钉在了我的脸上。
他的嘴唇咧开,形成一个极其僵硬怪异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
然后,一个干涩、嘶哑、像是用锈刀刮擦棺材板一样的声音,穿透了窗户纸,清晰地钻进了我的耳朵:
“就差你了。”
他的脖子下面,衣领敞开的地方,我清晰地看到——一道细细的红线,像是用朱笔画上去的,又像是被极细的丝线狠狠勒过留下的血痕,正正地缠在他的脖颈上。
微微地,渗着血珠。
“……来帮你哥最后一把。”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
心脏不是狂跳,是直接停摆了那么一瞬,随即又以一种要撞碎肋骨的疯狂力道擂动起来,血液轰的一声全部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退潮,留下彻骨的寒。
窗户纸的那条缝隙后面,爹的那双眼睛,根本不像活人的眼睛。浑浊,呆滞,没有焦点,却又死死地、精准地锁定了我。像是池塘里死了好几天的鱼,泛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灰白。
还有他脖子上那道红线!
那绝不是画上去的!那痕迹深深地嵌进皮肉里,边缘肿胀发暗,微微渗出的血珠在昏黄光线下闪着湿漉漉的、不祥的光。像是刚被极细的铁丝狠狠勒过,几乎要割断喉咙。
“……来帮你哥最后一把。”
那干涩嘶哑的声音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带着棺材板的腐朽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