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全身的肌肉骨骼都僵死了,钉在原地,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动弹。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粘腻的手,死死攥住了我的心脏,并且不断收紧。

灵堂里,所有“人”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微微低着头,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剃刀,像是一圈沉默的、等待献祭的雕像。他们似乎都在“看”着我,透过墙壁,透过窗户纸,那种无声的注视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

跑!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我几乎凝固的思维。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院子!离开这个村子!

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僵直,我猛地转过身,因为太急太慌,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湿滑的天井石板上。我手忙脚乱地扶住旁边一个破旧的石磨盘,冰冷的触感激得我一哆嗦。

我不敢再回头看那扇窗户,拼命迈开发软打颤的双腿,跌跌撞撞地朝着院门冲去。

院子里静得可怕。只有我慌乱急促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还有屋檐滴水那单调的“嗒、嗒”声,像是在为我的逃亡倒计时。

几步冲到院门前,那扇熟悉的、油漆斑驳的木门此刻像是通往生路的最后屏障。我伸手就去拉门闩——

冰凉的铁门闩入手,我心里刚升起一丝希望。

下一秒,这希望就彻底粉碎了。

门闩……纹丝不动!

我心头一沉,加大力气,又拉又拽,那铁门闩像是焊死在了门环上,任凭我用尽全身力气,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

我双手并用,指甲在粗糙的木门和冰冷的铁闩上刮擦,发出刺耳的噪音,但那门闩就像生了根。

不是从外面锁上的!是从里面闩住的!怎么可能打不开?!

绝望像是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头顶。我猛地意识到什么,惊恐地扭头看向院墙。

我们家的老院子,墙头很高,旧时候为了防土匪,墙头上甚至还插着一些防止攀爬的碎玻璃碴子。平时觉得安全,此刻却成了绝佳的囚笼。

难道……难道他们早就知道?早就料到我会跑?

这个念头让我如坠冰窟。

“吱呀——”

身后,堂屋那扇门,发出了一声缓慢而滞涩的摩擦声。

我全身的血液都凉了,猛地扭过头。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没有完全打开,只是一条黑黢黢的缝。缝隙里,看不见完整的人影,只能看到一片衣角——是娘穿的那件深蓝色的褂子。

她就站在门后的阴影里,一动不动。没有出来,没有喊我,也没有任何别的动作。就只是那样沉默地站着,透过门缝,“看”着在天井里徒劳挣扎的我。

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她不是在阻拦我,她更像是在……观望。像猫看着爪下绝望挣扎的老鼠。

那种冰冷的、非人的平静,比任何狰狞的表情都更可怕。

我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抓着门闩的手,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院墙上,蹭下不少湿滑的青苔。

前无去路,后有……

我的目光惊恐地扫过院子。除了大门,就只有堂屋一个出口!而娘,就堵在那唯一的出口后面!

水!对!屋檐还在滴水!

我猛地抬头,看到屋檐下接雨水的瓦缸。几乎是想都没想,我扑过去,双手颤抖地掬起一捧冰冷的雨水,胡乱地拍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