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我瘫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
我妈王桂芬端着一碗绿豆汤从屋里出来,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姝啊,你这是咋了?中暑了?”
我摇摇头,接过碗,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冰凉的甜意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苦涩。
“妈,江川回来了。”
我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里的蒲扇也停了下来。
她沉默了半晌,才叹了口气,伸手捋了捋我被汗水打湿的额发,“回来就回来吧,你们早没关系了。”
是啊,早就没关系了。
从八年前,我撕碎他的大学录取通知书,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让他滚出我的世界那一刻起,我们就没关系了。
可为什么,他一出现,我的心还是会这么痛?
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八年前的那个雨夜,一遍遍在我脑海里重演。
江川拿着录取通知书,兴奋地跑来我家,浑身湿透,像一只快乐的小狗。
他说:“姝姝,我考上了!是北京的大学!等我毕业了,我就回来娶你!”
而我,当着他和他母亲的面,把那张承载着他所有希望的纸,撕得粉碎。
我记得他当时那双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睛,像是燃尽的星辰。
也记得他母亲指着我的鼻子,骂出的那些难听的话。
更记得我爸一巴掌甩在我脸上,吼着让我滚出去。
从那天起,我成了十里八乡的笑话,一个不知好歹、亲手毁了自己男人前程的疯女人。
没人知道,我撕掉的,是假的。
也没人知道,为了保住他真正的录取通知书,为了让他能毫无牵挂地走出这个小镇,我付出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刚把煤气罐装上车,就看到巷口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江川靠在车门上,指间夹着一根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有些模糊。
看到我,他掐了烟,迈开长腿朝我走来。
“上车。”他拉开车门,语气不容置喙。
“我还要工作。”
“我说了,别干了。”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陈姝,别给脸不要脸。”
我心口一刺。
八年不见,他学会了用钱和地位来压人。
“江川,我们已经没关系了,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
他微微俯身,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没关系?陈姝,当年你收了我妈五千块钱把我甩了,这笔账,我们是不是该算算了?”
02
五千块钱?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炸开了。
我猛地抬头看向他,他的眼里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全是冷冽的嘲讽和憎恶。
原来,在他心里,我当年之所以那么绝情,是为了钱。
也对,他母亲当初确实拿着五千块钱来找过我。
那是在他高考前夕,他因为替我出头,和邻村的混混二赖子打了一架,把人打进了医院。
二赖子家里人扬言要报警,要让他坐牢,让他这辈子都毁了。
在那个年代,档案上留下污点,别说上大学,连招工都会被拒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