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的世界,在姜娩呼吸停止的那一刻,轰然崩塌。
什么白月光,什么失踪疑云,什么十座城池的屈辱……所有偏执的、折磨了他也折磨了姜娩三年的执念,在她冰冷的死亡面前, suddenly变得荒谬可笑,不堪一击。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看清自己的心。
那三年冷落,不是因为怀疑,而是因为不敢靠近。她那双清澈平静的眼睛,总能照见他内心的暴戾和不堪。他沉迷于寻找替身,不是因为深情,而是因为懦弱,他不敢面对真正能牵动他心绪的人,只能抓着虚幻的影子自欺欺人。
他用伤害她来证明自己不会被牵绊,用忽视她来掩盖早已萌芽的情愫。
直到失去,痛彻心扉,才明白何为悔恨。
“娩娩……”他一遍遍摩挲着她冰冷的脸颊,声音破碎不堪,“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醒来,看看我好不好?我再也不找别人了,我只要你……只要你……”
可回应他的,只有满室死寂和窗外呜咽的风声。
姜娩的丧事,办得极其诡异而隆重。
沈巍不准任何人将她的棺椁下葬,就停灵在漪澜苑的正堂。他罢朝不出,日夜守在那具冰冷的楠木棺旁,谁劝就杀谁。
他亲自为她擦拭身体,换上最华美的嫁衣——那是他们成婚时,他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的嫁衣。他为她描眉点唇,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可棺中之人,容颜依旧,却再无生机。
“将军,夫人……需入土为安啊……”老管家冒着被杀的风险,再次颤声劝谏。
沈巍猛地抬头,眼中是骇人的血红和疯狂:“安?哪里安?她恨我,她不肯入我的梦!她不肯!”他像是陷入某种癔症,死死抱着棺木,“她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准去!”
然而,尸身终究无法久存。
几日后,异味开始弥漫。无论放置多少冰盆,都无法阻止那生命最终消逝的痕迹。
沈巍像是被这味道刺激到,终于有了一丝清醒。
他沉默地、近乎偏执地亲自监督了盛大的葬礼。棺椁抬出将军府那日,他一身缟素,徒步跟在后面,面容枯槁,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魂魄。
满城百姓围观,皆唏嘘不已。谁能想到,当年用十座城换来的姻缘,竟落得如此下场。
当棺椁落入沈家祖坟冰冷的墓穴,第一抔黄土撒上去时,沈巍一直紧绷的神经,彻底断裂。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猛地扑到墓穴边,徒手去扒那些泥土,十指瞬间鲜血淋漓。
“出来!姜娩!你出来!我不准你睡在这里!冷……太冷了……”他被亲卫死死拉住,挣扎着,嘶吼着,状若疯魔。
从那一天起,战神沈巍,疯了。
他不再上朝,不理军务。终日披头散发,怀里紧紧抱着姜娩的牌位,在空荡荡的漪澜苑里游荡,时而喃喃自语,时而痛哭流涕,时而暴怒毁物。
他一遍遍喊着“娩娩”,对着空气说话,仿佛她还在。
但更多的时候,他是清醒地疯着。
他开始动用手中一切力量,疯狂地清算。
那些曾经在府中克扣漪澜苑用度的管事、踩低捧高的下人、甚至只是在姜娩病重时说过风凉话的婆子,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