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知道,这“饮食”意味着什么。
勺子抵在唇上,那诡异的肉香更浓了。我闭上眼,抗拒地抿紧嘴。
她的声音骤然冷了一度,虽然嘴角还上扬着,但那弧度变得僵硬而危险:“林薇,妈妈不喜欢喂你第二口。”
寒意顺着尾椎骨爬上来。我颤抖着张开嘴,温热的馄饨滑入口中。牙齿咬破薄薄的皮,那股难以名状的肉馅爆开,滑腻的触感瞬间充斥口腔。恶心感排山倒海,我强忍着吞咽下去,不敢咀嚼,甚至不敢用舌头去触碰,像吞下一块燃烧的炭。
她满意地看着我机械地、快速地吞咽,一勺接一勺,直到碗底朝天。
“这才乖。”她用手指揩去我嘴角的油渍,她的指尖冰凉,像冷血动物的皮肤。那冰凉的触感让我猛地一哆嗦。
她拿起空碗,哼着不成调的、音律古怪的老歌走了出去。房门轻轻合上。
我立刻扑到床边,手指疯狂地抠挠喉舌,干呕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那东西一旦下肚,就像活物般迅速消融,成为我血液里的一部分。只有那甜腻腥腐的味道顽固地盘桓在舌根,提醒着我刚刚吞下了某种不可名状之物。
白天,妈妈是正常的,甚至过分正常。她会精心打理阳台上的花草(那些花的颜色总是艳得吓人),会和买菜回来的邻居寒暄好久,会把家里擦得一尘不染,所有家具边角都包裹着柔软的防撞条,像保护一个易碎的珍宝,或者……囚禁一个危险的物品。
她对我无微不至,准时三餐,温度适宜的洗澡水,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但这种周到里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控制欲。我不能晚归,不能有朋友,不能吃任何外面的食物。我的世界只有这栋采光不佳、总弥漫着若有似无古怪气味的房子,和她。
我曾无数次试图探究那馄饨馅料的来源。家里的冰箱是双开门的巨大型号,妈妈总是把它锁着,钥匙随身携带。我问过,肉是哪里买的。她只是笑,说是在很远的、专门的农场订的,特别新鲜有营养。我问是什么肉,她抚摸着我的头发,眼神幽深:“是最好的肉,宝贝。别问那么多,相信妈妈。”
我相信她。直到那天下午,我帮她搬一箱旧书去阁楼。箱子很沉,底部的纸板突然破裂,书散落一地。 among them, 一本厚厚的、没有书名的大部头摊开来,里面不是印刷的文字,而是密密麻麻的手写笔记,夹杂着一些模糊的黑白照片和绘有怪异解剖图的手绘图。
照片里似乎是某种……生物的组织切片,扭曲的细胞结构令人不安。手绘图则详细描绘了肌肉纹理和脂肪分布,但那绝不是我认知中的任何动物。笔记的字迹是妈妈的,疯狂而潦草,写满了“活性”、“再生”、“萃取”、“排斥反应抑制”之类的词,还有一些完全无法理解的符号和公式。
在一页的角落,用红笔反复圈写着一个词——“源体”。
我当时心跳如鼓,趁妈妈还没上来,手忙脚乱地把书塞回箱子底层。
从那以后,我再看她端来的馄饨,感觉那不再是一碗食物,而是一碗……经过精密加工的、来自未知“源体”的……零件。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的心脏,日夜收紧。
那天晚上,或许是因为白天受了凉,我半夜被一阵剧烈的尿意憋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