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颤抖着手拿起勺子,碗里乳白色的汤液中,那些馄饨如同苍白的眼球,无声地凝视着我。我的胃剧烈收缩。
不行。绝对不行。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绝望猛地攫住了我。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也许是崩溃前的最后一丝反抗。
“我……我手滑了……”
我猛地一挥手,故意将整个碗扫落在地!
瓷碗摔得粉碎,滚烫的汤水和馄饨溅得到处都是。
“啊!”妈妈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猛地站起身。
在一片狼藉中,一抹异样格外刺眼——一根煮得发白、略显残缺的小指,顶端还有半片扭曲的、涂着暗红色指甲油的指甲,从破碎的瓷片和粘稠的馅料中滚了出来,一路滚到餐桌底下,停在了阴影里。
时间凝固了。
妈妈的动作顿住,她低头看着那根手指,又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头,看向我。
她脸上的温柔笑容瞬间消失,像一张被撕碎的面具。皮肤底下似乎有黑色的东西在急速窜动、鼓胀。她的身体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像是关节正在反向扭断。
她的四肢以人类绝对无法做到的角度反折过来,手掌和脚心朝上,像一只巨大的、畸形的蜘蛛。她的脖子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正脸对着我,后脑勺对着她自己的身体,脸上是一片没有任何情绪的、冰冷的空白,只有嘴巴越张越大,裂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幅度,露出黑洞洞的口腔。
一股非人的、混合着无数尖锐嘶鸣和低沉咆哮的吼声从她喉咙深处炸开,震得整个餐厅的玻璃都在嗡嗡作响:
“浪费——食物——要受——惩罚!!!”
我惨叫一声,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转身就向后门跑去!那是离我最近的通向室外的出口!
身后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肢体快速爬过地板的刮擦声和碰撞声,混合着那种非人的咆哮,紧紧追来!
我疯狂地拧动门把手——锁死的!钥匙不在上面!
那声音瞬间逼近,腥风扑背!
绝望中,我瞥见旁边那扇永远紧锁、被妈妈严令禁止靠近的地下室门。门板上贴满了各种黄色的、画着扭曲符号的符纸,像某种镇压的封印。
来不及多想!我使出全身力气,用肩膀狠狠撞向那扇看起来异常厚重的木门!
咚!
门居然被撞开了一条缝!里面涌出一股冰冷彻骨、混合着福尔马林和腐烂甜味的空气。
我挤了进去,反手拼命想把门关上。
一条苍白反折、覆盖着黑色粘液的手臂猛地伸进门缝,疯狂地抓挠!力量大得惊人!
我尖叫着用背顶住门,脚蹬着地面,眼看就要被推开——
突然,抓挠停止了。
门外,妈妈(或者说那个东西)发出一种极度不甘、又似乎带着某种忌惮的尖啸,徘徊不去,却没有再强行闯入。
我瘫软在地,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
过了好久,门外彻底安静下来。
我颤抖着,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摸索着站起身。地下室的电灯开关就在门边,我按了下去。
啪嗒。
顶灯闪烁了几下,惨白的光线勉强照亮了这个巨大的空间。
然后,我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