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玦沉默地听着,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等她声音低下去,他才缓缓道:“灵魂的重量,岂是几句轻薄话能衡量的?”他走到书案边,拿起一份报纸,指着上面一则小小的广告:“你看,洋机绣培训班,承诺三月出师,月入三十大洋。快,而且‘实用’。”
他放下报纸,目光锐利起来:“时代总是追捧‘快’和‘实用’,像追逐肉骨头的饿犬。而美,往往是慢的,是‘无用’的。它的价值,需要更长的时间维度来衡量。快的东西崩塌得也快,而真正的美,像种子,能蛰伏过严冬。”
他看向她,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的阻隔,落在她现实世界中那幅备受打击的作品上:“你的那幅《烟雨图》,用的可是‘散整针’结合‘施针’来表现雨雾的朦胧?远山用了多少种灰?可超过一百种?”
林晚猛地抬头,眼中写满震惊。他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的绝望和不甘,还有那份孤注一掷的匠心…透过这方绣帕,我能‘读’到。”他指了指心口,“那不是匠气,林晚,那是骨头!是艺术的脊梁!他们看不懂,是他们眼盲心瞎,是这时…”他顿了顿,把“时代”二字咽了回去,化作一声轻叹,“…是鉴赏力的普遍沦丧。”
他的话,像一把精准的刻刀,剥开她伤口上结的痂,不是让她更痛,而是放出了淤积的脓血。从未有人如此透彻地理解她绣品深处的挣扎与坚持。泪水无声地滑落,这一次,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理解的震颤。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夹杂着粗鲁的叫嚷:“沈先生!开门!查宵禁!有可疑分子混进这片区了!”
沈玦脸色一凝,迅速掐灭烟斗。“回到你的地方去,林晚。”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现在。”
林晚感到那股包裹她的暖流开始变得湍急不稳。影像开始模糊。
“沈先生…”她急道,“那些图谱…”
“在安全的地方。”他的影像在她眼中已如风中残烛,但他最后递来的眼神却异常坚定,“绣下去。无论在哪一个时代,绣下去。”
意识被猛地拽回。工作室的台灯刺得她眼睛发疼。她仍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手心全是冷汗。
桌上的绣帕,民国街景那一面,又一根丝线彻底失去了光泽,变得灰败。旁边,躺着一枚极小极小的、干枯的栀子花瓣,仿佛刚从某个遥远的夏夜坠落。
她颤抖着手拾起花瓣,仿佛还能闻到那缕跨越时空的甜香。
窗外,现代苏州的霓虹无声闪烁。她深吸一口气,抹去脸上的泪痕,重新拿起针,捻起那缕银灰的丝线,对着绷架上的《江南烟雨图》,落下了第一针。
这一次,她的手很稳。
自那夜带回栀子花瓣后,林晚的工作室似乎被注入了一股沉静的力量。她不再对着《江南烟雨图》怨叹,而是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拆解、重组。沈玦的话语在她脑中回响——“散整针”表现雨丝的绵密,“施针”渲染雾气的氤氲,灰线在她指尖被赋予了生命,远山终于透出了呼吸般的层次感。她甚至大胆地将那夜感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