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角落露出蓝色塑封皮。杭茂抖出来发现是自己的二级建造师证，2008年考的那本。塑料膜里夹着张工资条，那时候他月薪一万二，林琴还在纺织厂当质检员。
手机突然在兜里震动。女儿班主任又打来电话，杭茂刚接通就听见咆哮：「杭小雅旷课三天了！」背景音里有女生的尖叫和音乐声，像是KTV。
「我在找她...」杭茂话没说完电话就断了。屏幕跳出一条微信，女儿发来定位，市中心的万豪酒店。附加消息是「转五千到这个账号」，后面跟着串银行卡号。
杭茂翻开工资条背面。父亲用圆珠笔写着「给儿子存首付」，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数字，最后加到三十万。这笔钱后来变成他和林琴婚房的首付，房产证上却只写了林琴名字。
纸箱底还有本存折。杭茂翻开看见最后一笔交易是五年前，余额四块六毛二。取款记录里每个月都有「给琴买裙子」「小雅学费」的字样，父亲的字歪歪扭扭像蚯蚓。
手机又震。林琴发来离婚协议终稿，附件是女儿雅思培训的收据，金额两万整。杭茂看见协议第七条写着「男方自愿放弃房产所有权」，这条下面有林琴用红笔画的五角星。
衣柜突然吱呀响。杭茂回头看见母亲站在门口，手里拎着父亲住院用的脸盆。盆底还粘着片创可贴，是上次父亲咳血时护士给的。
「找点爸的厚衣服。」母亲声音哑得像砂纸。她弯腰去捡地上的工作证，腰椎发出咔哒声。杭茂看见她秋衣领口磨破了，露出里面发黄的棉絮。
「这钱...」杭茂指着存折上最后一笔「给琴买裙子」的记录。母亲突然别过脸：「你爸不让说。」她手里脸盆晃了下，水珠溅在杭茂的二级建造师证上。
楼下传来喇叭声。杭茂从窗户看见辆奥迪A6，汽修厂老板正靠在车头抽烟。林琴穿着新买的羊绒大衣跑下去，那男人顺手在她屁股上捏了把。杭茂拳头砸在窗台上，震落了墙皮。
母亲默默叠着父亲的旧毛衣。杭茂发现袖口缝补过三次，线头都是不同颜色。最底下那件灰色的是他大学时不要的，领口商标还留着「真维斯」三个字。
「小雅要钱...」杭茂刚开口，母亲就递来张存折。封皮上印着「青岛市退休职工专用」，余额栏写着三千七百元。取款密码写在扉页，是杭茂生日。
手机疯狂震动。女儿连发三条语音，点开全是杂音和男人的笑声。最后一条能听清：「不转钱我就退学！」背景音里有酒店房间特有的空调声。
杭茂翻开二级建造师证。内页的注册章已经过期，继续教育栏空白着。这本证现在连报考资格都没了，新规定要求必须本科，而他只是大专。
衣柜镜子里映出杭茂的白头发。他才四十一岁，两鬓已经像父亲那样花白。母亲正用报纸包父亲的搪瓷缸，那缸子用了二十年，杯口缺了个小口。
「爸的医保卡...」杭茂刚开口，母亲就摇头：「早停了。」她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是医院欠费通知单，数字栏被红笔圈出来：¥87654.32。
楼下奥迪开走了。杭茂看见林琴坐在副驾驶补口红，那支YSL要三百多。后座似乎闪过女儿的身影，但贴了防窥膜看不清。
纸箱里突然掉出封信。信封上写着「儿子亲启」，是父亲笔迹。杭茂刚要拆，手机又震起来。陌生号码发来彩信，照片里女儿衣衫不整地靠在酒店床头，比着剪刀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