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像积蓄了太久的暴雨,瞬间倾泻而下。他们翻出那些被时光掩埋的不满——他说她总把他的付出当作理所当然,她说他眼里只有图纸没有她;他指责她对着别的男人笑,她说他连她喜欢什么花都说不上来。
最后,小满把那本旧相册摔在地上,照片散落一地,像被撕碎的时光。“沈砚之,”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根本不懂我!”
沈砚之没说话,只是弯腰一张张捡那些照片。他的手指在那张雪夜合影上停了很久,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上两个依偎的身影,像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珍宝。然后,他转身走进客房,关上了门。
接下来的日子像蒙着层灰。沈砚之依旧每天早上煮蛋,却不再把她的那只剥好壳;小满还是会替他熨烫衬衫,却故意把领带系得歪歪扭扭。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擦肩而过,像两条平行线,再也没有交点。
陈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小满的世界里。他会在她改作业到深夜时,发来一张画着星星的速写;会在下雨天,撑着一把明黄色的伞等在学校门口;会记得她不吃香菜,记得她喝奶茶要三分糖,记得她随口提过的那部老电影。
这些细微的温柔像藤蔓,悄悄缠上小满的心。她知道这样不对,却控制不住地贪恋这份被珍视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在巷口,她总爱抢沈砚之的糖吃,不是因为多喜欢甜,只是喜欢看他无奈又纵容的样子。
那天,陈屿约她去看画展。美术馆的长廊里挂满了印象派的画作,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斑。陈屿站在一幅《睡莲》前,侧过脸对她说:“你看,莫奈画了一辈子睡莲,其实是在画他心里的光。”
小满的心猛地一颤。她想起很多年前,沈砚之在天文台指着猎户座说:“就像我们。”那时他眼里的光,和此刻陈屿眸中的温柔,竟有几分相似。
走出美术馆时,下起了小雨。陈屿撑开那把明黄色的伞,把大半伞面倾向她这边,像沈砚之很多年前做过的那样。雨滴落在伞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小满,”陈屿突然停下脚步,雨滴打湿了他的额发,“我……”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小满看见了街角站着的沈砚之。
他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伞,和多年前那把很像,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衬衫的肩膀处湿了一大片。他就那样站在雨里,看着她和陈屿共用一把明黄的伞,像看着一幅与自己无关的画。
小满突然觉得心慌。她推开陈屿的伞,冲进雨里,跑到沈砚之面前。他的睫毛上沾着水珠,眼神像结了冰的湖面。“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被雨水打得发颤。
“给你送文件,”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个密封袋,里面是她落在家里的教案,“阿姨打电话说你忘了带。”他把文件袋递给她,指尖冰凉,“我走了。”
他转身的瞬间,小满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手腕比从前粗了些,隔着湿冷的衬衫,她能摸到他脉搏的跳动,微弱却固执,像他们之间那根快要磨断的线。
“沈砚之,”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我们回家好不好?”
沈砚之没回头,只是轻轻挣开了她的手。他走进雨幕里,黑色的伞在人群中渐渐变小,像一滴墨晕染在宣纸上,最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