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又涌起潮水般的失落。就像小时候和阿铭去掏鸟窝,爬了半天才发现窝里只有几根带泥的羽毛。

“没关系。” 我接过打火机,指尖还在抖。她的指甲涂着裸粉色甲油,阿慧从不碰这些,说化学品伤皮肤。

“我叫阿慧。” 她在我对面坐下,金属手链碰在玻璃杯上叮当作响,“你呢?”

“陈峰。” 名字出口的瞬间,耳畔突然响起阿慧的声音,她总爱拖着长音喊我 “疯子”,说我为了追她,敢在暴雨天站在女生宿舍楼下唱跑调的情歌。

她抬起头,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扇形阴影,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像流星划过。“挺好的名字。” 她用小勺敲了敲杯沿,阳光穿过雨雾落在她鼻尖,绒毛看得清清楚楚,像阿慧午睡时被阳光晒得发亮的脸。

我们聊了四十分钟,从哥伦比亚咖啡豆的酸度聊到昨晚的球赛,她总能精准接住我的话茬。说到兴头上时,她会像阿慧那样微微歪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仿佛藏着什么恶作剧。

临走时她递来张樱花图案的便签,钢笔字娟秀:“有空可以约我吃饭。” 转身走进雨里时,风衣下摆被风掀起,像只展翅的白蝴蝶。

我捏着便签站在屋檐下,雨水打湿了头发,顺着发梢滴进衣领,却没让我感觉到丝毫凉意。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陌生号码发来短信:“哥,照顾好自己。”

2007 年 5 月 20 日 雨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玻璃上,“阿慧” 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被油烟机的光晕罩着,锅里的三杯鸡咕嘟冒泡,姜蒜香混着酱油味漫出来,勾得胃里发空。我靠在门框上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场景像从旧电影里剪下来的,不真实得发飘。

认识她八个月,我们像所有普通情侣那样约会。她知道我不吃葱姜蒜,会把菜里的碎末挑得干干净净;知道我睡觉爱踢被子,半夜总会迷迷糊糊地把被角掖好;甚至知道我高中时在日记本里写过暗恋隔壁班文艺委员,那本日记早被阿铭当笑话抢去看过。

“发什么呆呢?” 她端着菜走出厨房,额头上沾着点面粉。我伸手想帮她擦掉,指尖离皮肤还有半寸时猛地缩回 —— 这动作太熟悉了,以前阿慧烙饼时,我总这样捉弄她,然后被追着打。

“没什么。” 我挠了挠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其实早就发现不对劲:她走路时脚跟先着地,像男生那样带着风;喝啤酒时会翘起兰花指,和阿铭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甚至打游戏输了,骂的口头禅都和我们年轻时一模一样 ——“这破服务器,跟王寡妇的脾气似的!”

但我不想戳破。自从阿慧走后,这空荡荡的房子第一次有了烟火气。她做的三杯鸡虽然偏咸,却总能让我想起那些围坐在餐桌旁的夜晚,阿慧总嫌我吃得太快,阿铭总抢我碗里的鸡腿。

“过来吃饭。” 她把碗筷摆成梅花形,突然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肩窝,呼吸温热地洒在颈窝,像阿铭以前喝醉了总爱赖在我身上,嘴里还嘟囔着 “哥身上香”。

“干嘛呢?” 我笑着推开她,心里却像被湿棉花堵住,闷得发慌。

“没什么。” 她低下头扒拉米饭,声音闷闷的,“就是突然觉得,这样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