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寂静的室内，落针可闻，只有钱铿自己那尚未完全平复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然后，他看见那个“自己”，嘴角的弧度加深了。
一个平静的、略带沙哑的、与他嗓音别无二致的声音，轻轻响起，却如同惊雷，炸响在钱铿的魂灵深处：
“今日你我，谁做彭祖？”
第二章 夺名之影
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却像一根冰锥，直刺钱铿的眉心，将他甫才归位的三魂七魄再度震得摇摇欲散。
“今日你我，谁做彭祖？”
榻边的“他”依旧微笑着，那笑容像是在脸上描画上去的，精准，却无温度。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倒映着钱铿自己惊骇欲绝的面容。
不是幻象！不是心魔！
钱铿周身气血本能地奔涌，七百载苦修的磅礴修为几乎要破体而出，将这诡异的入侵者碾碎。但他硬生生压住了。静室的禁制完好无损，门外毫无声息，此人……此物，是如何进来的？或者说，它本就是……
“你是谁？！”钱铿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他猛地坐起，身体内部那新生的、过于蓬勃的生机让他动作有些失控的迅捷，与此刻的心境形成诡异反差。
那“彭祖”微微偏头，笑容似乎深了一分，答非所问：“五脏归位，气血初新，卯时之身，最是鲜嫩可口…不是吗？”他的目光扫过钱铿的胸膛，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内里那宛若初生婴孩般纯净的脏腑。
钱铿遍体生寒。对方不仅形貌与他别无二致，竟似连他这每日子死卯生的诡异状态也一清二楚！
“妖孽安敢惑我！”钱铿低喝，右手并指如剑，体内那新生的、却依旧浩瀚如海的法力瞬间凝聚，一抹清辉自指尖亮起，蕴含着导引天地生机的正道之力，直点对方面门！
这一指，快逾电光，更引动静室内布下的守护禁制，缕缕符文流光如活物般缠向那榻边的身影。
然而，指锋及体的前一瞬，那“彭祖”的身影竟如水中的倒影般，微微晃动了一下。钱铿志在必得的一指，竟毫无阻碍地穿透而过！击中的只是一片虚无的空气，荡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禁制流光亦穿透那身影，落回地面，仿佛失去了目标。
“呵……”一声轻笑。那身影重新凝实，依旧坐在榻边，连衣角的褶皱都未曾改变。“火气何必如此之大？你我本是一体，相煎何太急？”
钱铿瞳孔骤缩。虚体？幻影？不对，刚才那一瞬，他清晰地感觉到，并非击空，而是对方的存在形式…仿佛超脱于此地空间的规则之外！
“一体？”钱铿心念电转，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惊骇，死死盯住对方，“昨夜子时之死，今日卯时之生，天下人忘我昨日…皆是你所为？”
“是，也不是。”那“彭祖”悠然道，抬起一只手，打量着那与他本人毫无差异的、布满长寿纹的手指，“‘死’是规则，‘生’是恩赐。至于遗忘…那是代价。我只是…来收取另一份代价的。”
“什么代价？”
“你的‘名’。”那“彭祖”终于将目光重新聚焦在钱铿脸上，笑容变得有些玩味，“彭祖，钱铿，活了七百三十七年又四月零九日，善导引，晓房中，通服食，避世守静，名动九州，其道堪祖……这名字，这身份，这份累世的功德与名望，太重了。你一人背负，不觉得累吗？不觉得…已然招灾惹祸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