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回头。他把一个旧钥匙扣丢给我,钥匙很旧,齿口磨得圆滑,钥匙圈上挂着一张小纸片,纸片上用铅笔写着:13-3-门后门。

“门后门是什么?”黄柯问。

我把纸片塞进兜里,没回答。

夜里,我再一次站在第三柜前。温差表在-2°C抖了一下。门缝里吹出一丝看不见的风,我把手放上去,手掌心被冻得发疼。一点一十三分,敲击准时响起,我在心里数——一、二、三……数到第十下,风停了一瞬,第十一下和第十二下之间,有一个很细微的、像指节擦过金属的滑动声。

我猛地蹲下,从柜门下沿往里看,看到门板与地面之间的缝里有一丝光——不是太平间的冷白,是另一种更暖一点的黄。像另一间房的灯,透过门缝,呼吸似的亮了亮。

“门后门。”我喉咙里把这三个字吐出来,像在把一块凉石吞回去。

我把老周给的钥匙扣紧,指尖发白。抽屉里那张写着“救我”的照片像烫手,我不敢碰。

第五章 老周之死 老周的葬礼很简单,来的人不多。罗三站在远处抽烟,烟头红红的点,像一只沉默的眼。我站在外面,风把告别厅门口的白布吹得呼啦啦响。

“他生前说,不要挂纸人。”老周的侄子说。

“挂纸人也没用。”一个老太叹气,“他是被门挤了。”

“哪门?”我问。

老太太看了我一眼,眼睛里带着那种“你小辈不懂”的怜悯:“门后门啊。”

“门后门挤的?”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太平间后门那口井才是真的。”

老太摇摇头,不再跟我说。

回到太平间的时候,第三柜的玻璃上又起了雾。我几乎已经习惯在一点一十三分站在原地等敲击。今晚没等到十三下。只敲了九下,停了。雾上的字很慢,像一个人用尽力气在写:

钥匙。

我把老周的钥匙拿出来,贴在玻璃上。雾里又划出两个字:

后背。

我怔住。第三柜后背贴墙,墙上挂着一张旧的温差表,纸背面起了泡。老周曾经用手背拍过那块墙,说“别靠得太死,散不了气”。我绕到柜背后,蹲下去,用手机的光照了照,果然在柜背与墙之间有一个极窄的缝。缝里有风,往外呼。

我把手伸进去摸,摸到一条冰冷的金属边沿,又摸到一个小小的凸起,像是滑轨。钥匙在我指尖转了一下,我把它插进靠近地面的一个小孔——那里看起来只是一个被油漆涂平的点,实际上有齿。

钥匙转动的时候,第三柜的背板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哑”。那声音像一只久未打开的抽屉被轻轻拉了一下,后背与墙之间的缝被我硬生生往外抠出了一条细细的黑。

我不敢再拉。风从那条缝里灌出来,带着一点僵冷的味道,却又夹着一丝模糊的热。像是隔壁有一台旧机器在喘气。

我站起来,背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我把钥匙又转回去,背板贴回原位,墙与柜之间恢复了原先那样“贴得太死”的样子。

第三柜的雾在这时忽然散了。玻璃里头,是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我知道有人在里面——或者说,有什么在里面,用它最后一点力气写完了那两个字。

我拿出手机,给梁巡发了一条消息:你说过,太平间的“怪事”,如果涉及人命,你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