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了一个简单的“位置”。
我把地址发过去,屏幕里的时间跳到一点三十五。走廊的声控灯亮了又灭,风压低低的,像一条不知道该往哪里流的河。
我坐回桌前,抽屉里压着的脚牌角从红线纸包下面露出一点白。我把抽屉推严,拿起笔,在值班记录里写下:第三柜背板疑似滑轨;钥匙可转;缝隙有风。写完这句,我停了一下,又在下面补了五个字:
门后门,是真的。
第六章 车与牌 梁巡来的时候,太平间外走廊正好换灯,冷白换成微黄,又换回冷白。他站在门口,朝第三柜点了点下巴:“就是它?”
“它。”我把手机里那张“救我”的照片递过去,又把老周的钥匙和纸片给他看。
他看得很仔细,问:“一点一十三,准时?”
“这两晚都是。”
“车呢?”他看向出入口,“谁半夜有进出?”
“罗三。”我说,“外包殡仪车。第一班四点到,最近提前了。”
我们回放了太平间外的监控。凌晨一点零八分,走廊尽头的感应灯亮了一下,车库口闪过一束车灯。镜头角度不好,只拍到车尾一截,尾灯亮灭像在眨眼。一点一一分,车影从画面边缘掠过,停在死角。到了一点一三分,第三柜里响起第一下敲击——监控录音里只有很轻的“咚”。
“再调停车场的。”梁巡说。
我带他去保安室。保安睡眼惺忪地翻出硬盘。凌晨一点到两点,殡仪车在地下二层停过四分钟。车牌被泥水遮住了一小块,像被人指尖擦过——前半小时是“C·7A13X”,后半小时却变成“C·7A81X”。梁巡盯着看了一会儿:“磁片遮号。”
“医院这么多眼睛,他敢玩这个?”我不解。
“就是因为眼睛多,才要让人看见。”他说,“看见‘忙’,看见‘流程’,看不见‘调包’。”
出保安室时,我在公告栏上看见一张寻人启事。红底白字:白岚,女,24岁,身高164,失踪于三天前晚间,最后出现在本院门诊楼旁。照片上她笑得很浅,眼角恰好有一颗小痣。
我把纸轻轻抚平。旁边贴着一张小纸条,是她朋友写的:“晚上十点她给我发语音,说‘我去借个脸就回’。什么意思?求线索。”
借脸两个字像一截凉,贴在我后颈。梁巡看了一眼:“你认识?”
“见过名字。”我说,“太平间的台账里,她的家属来打听过,说没人。”
“她可能不是‘死’,是‘被当成了死’。”他道。
我们回到太平间。我把第三柜的温差表拍给他看,又把脚牌的照片给他。他指着末尾两位:“你更新身份证的时间?”
“三个月前。”
“那牌子用的是旧号。”他说,“说明取数不从公安库,从内部旧档,或者手工。”
“内部。”我把“内部”两个字压得很轻,“黄柯?”
梁巡没说话。他拿出一个小小的声压录音笔,放在第三柜前:“今晚再听一遍。”
一点一十三。咚。咚、咚。节律分毫不差。到第十一下,两声间隔明显拉长,像有人把手指从金属上移开又放回。录音笔的指针跳了一下,在那一瞬间亮了一格。
“后面有滑动。”他判断,“声音不是从柜里敲出的,是从柜后来回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