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没有问桃山,没有提母亲,甚至没有对我劈山之举有只言片语的斥责。

他只是告诉我,有一个位置空了出来,需要一条新的、更听话的狗去填上。

穿魂透骨的痛楚再次从琵琶骨袭来。我低下头,额头重重抵在冰冷刺骨的冰面上,浓郁的的血腥味冲入鼻腔。

牙齿深深嵌入下唇,尝到铁锈般的咸涩。

“……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领旨。”

锁链哗啦作响,像是在欢呼又一次的驯服。玄铁冰冷的触感与血肉的温热交织,成为一种永恒的耻辱烙印。

昆仑的风,呜咽着,像一首永恒的挽歌。

第二章:千年狗,刃饮血

司法天神殿,永远弥漫着一股空寂的冷。

不是凡间秋冬那种萧瑟,而是那种抽离了所有生机、情感、只剩下绝对规则和绝对安静的、属于九重天的冷。

巨大的廊柱投下漫长的阴影,日复一日,纹丝不动。没有仙娥敢轻易靠近,连传令的天兵都步履匆匆,大气不敢喘。

这里比昆仑之巅的冰狱,更让人窒息。

我坐在殿中,面前是堆积如山的玉简卷轴。上面用工整却冰冷的文字,记录着三界众生的功过是非,条条框框,都是天规。

朱笔在手,落下鲜红的批注。

“依天规第一千三百条,当诛。”

“触犯天规第七百二十条,压入雷霆崖下九百载。”

“其行忤逆,其罪当……”

有时,那朱红的墨色会晃动,会流淌开来,变成昆仑冰面上我那摊尚未凝固的血,变成桃山崩裂时母亲消散的那片刺目的光。笔尖会顿住,久久无法落下。

每当这时,我便抬眼,看向斜靠在案几旁的三尖两刃刀。

它安静地立在那里,冰冷的刃身再也映不出梅山兄弟勾肩搭背的笑闹,映不出哮天犬吐着舌头撒欢刨土的蠢样。

它只是一件兵器,一件司法天神执行天条的刑具。光滑的刃面只映出我此刻的样子——银甲冷峻,面容冰封,额间一道坚痕如同第三只紧闭的、漠然的眼。

也好。

我继续批阅。朱砂如血,蜿蜒流淌。

外出执行天条时,我从不迟疑。

三尖两刃刀划破空气,发出龙吟般的啸叫,往往带着凄厉的尾音。

无论是昔日旧识,还是肆虐大妖,刀锋之下,众生平等。鲜血飞溅,有时会烫到我的手背,有时会染红我的银甲。

那些惊恐的、怨毒的、诅咒的目光,我照单全收。

“杨戬!你冷血无情!枉为神明!”

“司法天神?!你就是玉帝养的一条疯狗!”

“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的!”

报应?

我收刀回鞘,面无表情地看着失去生机的躯体倒下。

指尖拂过刃口,拭去温热的血珠。虎口在一次次的反震中崩裂,细微的刺痛沿着手臂蔓延,带来一种近乎残忍的真实感。

这点痛,比起琵琶骨被贯穿的滋味,又算得了什么?

如跗骨之蛆。所过之处,仙神避易。

待我走远,那些压低的、恶毒的议论才会像污水一样悄悄漫溢开来。

“……听说他亲妹妹三圣母,只是思凡嫁了个书生,就被他亲手压在了华山底下……”

“啧啧,当年劈山救母闹得三界震动,何等轰轰烈烈,如今呢?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