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小年纪就这么多心机,”尚书夫人捏着帕子捂鼻,像闻着什么脏东西,“难怪生在乡下,上不得台面。”

我渐渐学乖了,被罚时就站在那里,垂着眼看地砖上的裂纹。看林婉儿依偎在尚书怀里撒娇,看尚书夫人给她剥荔枝,看他们一家围着饭桌说笑,而我捧着冷饭蹲在廊下,像只多余的影子。

只有夜里蜷在柴房时,外面的月光透过柴房的破窗照进来,落在狗尾巴草上。我咬着牙把眼泪憋回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他来,带我走。这火坑似的尚书府,我一天也不想多待。

5.

这期间,尚书夫妇确实为我寻过亲事。

先是给镇南王做填房,那王爷比我爹还大五岁,据说前三任夫人都没活过一年;后来又想把我许给盐运使的瘸子儿子。

每次议亲,我都装作咳得喘不上气,太医诊脉总说“体弱难担生育”,婚事也就不了了之。

父亲私下骂我“丧门星”,却不知我早托庄子里的老仆,把这些人家的底细打听清楚了。

6.

直到十五岁深秋,陈后立中探花的消息传遍京城。

报喜的锣鼓敲了三日,我正坐在窗前缝帕子,帕子角上绣了半串枇杷——是庄子里最红的那一种。听见街上的报喜声时,指尖的线轻轻颤了颤,心里像揣了只雀儿,扑棱棱地撞。

廊下丫鬟的闲聊飘进来:‘探花郎住进了尚书府客栈,二小姐送了满满一箱金银呢……’

我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却又安慰自己:许是尚书府客气,他不是那样的人。那些我攒了半年的碎银,他揣走时眼里的光那么亮,总不会是假的。

我原以为我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却不曾想三日后,就在尚书府的菊花宴上,我看见了他。

他穿着簇新的官服,跟着林婉儿的身后,给各位权贵敬酒。目光扫过我时,像看一块路边的石子。

一瞥见我,林婉儿就故意挽上陈后立的胳膊,声音甜得发腻:“陈郎如今是探花郎,也是我未来的夫婿。”

我心里一紧,伸手想拉陈后立,他猛地甩开我的手,冰冰冷冷地说:“林姑娘,自重。我与婉儿情投意合,你别纠缠。”

我身子晃了晃,颤着声问:“庄子里的誓言呢?你说过会娶我的……”

他别过脸,冷冰冰地说:“乡野玩笑,当不得真。你来历不明,配不上我探花身份。”

我瞅见他袖口露出林婉儿绣着名字的锦帕,红艳艳的,刺得我眼睛疼。再看他腰间,我亲手刻的“平安”木牌,早就没了影。明明临走前,他还拍着胸脯说,这木牌比圣旨还金贵,死都不摘,如今倒好,藏都懒得藏,仿佛那木牌从未存在过。

林婉儿还故意掏出我当年送他的旧布褂,当着众人的面撕烂,说“这种乡下破烂,留着也是占地方”。陈后立在一旁看着,连眼皮都没抬。

7.

那之后,林婉儿越发肆无忌惮。她诬陷我偷了她的玉佩,藏在我箱底;又在父亲面前哭诉说我勾引陈后立。尚书夫妇本就对我“屡坏婚事”憋着气,当即就要把我赶出去。

林婉儿笑得张狂:“姐姐,认命吧,陈郎爱的是我。父亲母亲爱的也是我。是我林婉儿,而不是你林语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