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葭萌驿的石桥头,那个等待的身影又出现了。
只是,那个曾经娇俏、眼中含着水光般希望的新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素衣、眼神执拗、沉默得像岸边礁石的女人。她不再向过往行人打听消息,只是望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望着那条路的尽头。
第四章
十年,二十年……
时光冷酷地流逝。
公婆相继离世。临终前,他们拉着阿宁的手,老泪纵横,不是放心不下家业,而是放心不下她。“阿宁……别再等了……找个依靠吧……”
阿宁只是摇头,细心替二老擦去眼泪,语气依旧平静:“我等青林回家。”
她送走了两位老人,独自守着空荡荡的老屋。生活愈发清苦,但她浆洗、缝补、采药,靠自己一双手勉强糊口。所有的精力,除了维持生存,便全都耗在了那座桥上。
她的容颜在风霜雨雪中渐渐老去。光滑的皮肤起了褶皱,乌黑的发丝染上白霜,挺直的腰身慢慢佝偻。那曾经蕴着团光的眼眸,也变得浑浊,只有望向驿道时,才会迸发出一点锐利而骇人的亮光。
乡人们从最初的同情、劝慰,渐渐变成了无奈、疏远,乃至私下里的议论。
“青林家的,怕是疯了……”
“唉,也是个痴人。这么多年,骨头都能打鼓了,还等什么?”
“可怜呐,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了。”
孩子们开始怕她,那个总是坐在桥头石头上一动不动的“婆婆”,眼神直勾勾的,像是桥的一部分。调皮的孩子朝她扔过小石子,被她那骤然转过来的、空洞又锐利的目光一瞪,便吓得哇哇大哭着跑开。
她成了葭萌驿一个活着的传说,一个伫立在桥头的悲伤符号。风雨无阻,雷打不动。溪水涨了又落,野草枯了又荣,驿道渐渐冷清,又被新的官道取代,变得荒芜。只有她还在。
她开始对桥说话,对风说话,对溪流说话。
“青林,今天溪水涨了,你过桥时小心些。”
“青林,山里野柿子熟了,我给你留了最甜的。”
“青林,爹娘都挺好的,你放心。”
她甚至能“听”到他的回应,感受到他的“存在”。有时一阵风过,拂动她的白发,她便以为是他的手抚过;有时一只倦鸟落在桥栏,她便盯着看很久,仿佛那是他捎来的信使。
现实和幻觉的界限,在她固执的等待中,逐渐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她的世界,只剩下这座桥,和那个一定会从路尽头归来的人。
第五章
六十年,一个甲子的轮回。
葭萌驿早已变了模样。当年的乡人许多已作古,新一代长大,只知道桥头有个疯婆婆,一辈子都在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阿宁真的老了。老得像一株枯槁的树,皮肤紧贴着骨头,布满深壑般的皱纹,银丝稀疏,腰弯得几乎要折过去。她需要拄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棍,才能艰难地挪动脚步,从家到桥头,这段路她要走很久很久。
但她依然每天都去。风雨无阻。
那双眼睛几乎完全瞎了,混浊不堪,看不清东西,可她依旧面朝那个方向,仿佛她的目光能穿透一切迷雾,看到六十年前那个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