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的凉意漫过雕花窗棂,在紫檀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阴影,像谁精心织就的网。金琪坐在散落的请柬中央,十六开的红卡纸边缘烫着缠枝莲纹样,指尖抚过凸起的"囍"字时,能摸到金粉簌簌掉落——那是她母亲特意托人从苏州定制的,说要配得上"金家姑娘的体面"。
金家算不上顶流富贵,却在本地商圈有几分薄面。父亲经营着一家传承三代的老字号绸缎庄,母亲是大学教授,家里的红木书架上,一半摆着古籍善本,一半是母亲的学术专著。从小到大,金琪听的最多的话是"做事要有底线,做人要有风骨",直到遇见高楷,她才知道原来有人可以把"算计"包装成"深情"。
玄关柜上的备用机突然亮了一下,弹出条预览消息,来自"张秘书":"高总,李小姐说上次看中的云锦披肩,让您今晚务必带来。"
金琪的心脏猛地一缩。李小姐是父亲世交家的小女儿,上周刚在绸缎庄订了套云锦礼服,说要当订婚宴穿。高楷向来对这些"女儿家的物件"不感兴趣,怎么会突然替李小姐带东西?
上周她替他整理公文包,发现夹层里藏着张高级餐厅的双人账单,日期是他说"陪客户"的那天;母亲前两天欲言又止地提了句:"高楷母亲昨天来电话,问起绸缎庄的利润分成......"最让她不安的是,今早开会时,父亲的老伙计王总拉着她说:"小楷这孩子不错,就是太急了点,昨天还问我能不能提前支用合作款。"可心底的疑窦却像受潮的棉絮,越胀越大。
她攥着手机站在玄关,指尖冰凉得像触到了深秋的露水。理智在耳边嗡嗡作响:八年的感情,从校服到西装,他记得她不吃葱姜蒜,会在她来例假时笨手笨脚煮红糖姜茶,就连床头柜第三格,永远躺着她惯用的那款安眠药。这些细节像细密的针脚,缝补着他们感情的肌理,这些怎么会是假的?
金琪盯着消息栏,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请柬边缘。昨晚他回来时,羊绒大衣上沾着根栗色长发,他笑着说是"客户家的猫掉的"。现在想来,那长度和卷度,分明和他那位"女上司"新烫的发型一模一样。而他口中的"项目组",此刻大概正在某个私人会所里,用她父亲介绍的资源谈着他自己的私单。
备用机的屏幕又暗下去,像只窥视的眼睛。
金琪的手机震动起来,高楷的头像在屏幕上亮着。那是去年在洱海边拍的合影,他穿着白衬衫站在她身后,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背景是澄澈的蓝。照片里的金琪笑得眉眼弯弯,那时她正沉浸在他刚说的"等结了婚,就让你爸把绸缎庄的供应链分我点"的许诺里,没看清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
"宝贝,项目组临时聚餐,估计要十点后才回。"
金琪深吸一口气,把手伸向备用机,指纹解锁的瞬间,手机发出轻微的嗡鸣,震得她指节发麻。她告诉自己就看一眼,确认是工作上的事就立刻关掉——毕竟,这是她选了八年的人,是要和她并肩站在红地毯上的人。
搜索栏在眼前闪烁,她的指尖悬了三秒,最终敲下"晚安"。这个词曾是他们的秘密暗号,高中时躲在被子里发消息,结尾必带这两个字;大学异地恋,隔着一千公里的晚安,是她睡前最安稳的慰藉。可此刻跳出来的对话框,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瞬间刺穿了所有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