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那些最名贵的补品像喂牲口一样灌给我,目的只是为了让我能产出更多、更高质量的“血”。
那不是爱,是投资。
我是一项收益率极高的、不可再生的资产。他们一边疯狂地消耗我,一边又病态地恐惧着我的枯竭。
直到有一天,我听到他们在门外争吵。
“……阿宇的肾源一直没匹配到合适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是母亲焦急的声音。
“……公司上市就差这临门一脚了,几个大股东都在观望,不能出半点岔子!”是父亲烦躁的声音。
然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最后,是父亲压抑着兴奋的、冰冷的声音。
“也许……还有一个办法。一次性的,把她所有的运气,都抽出来……”
那一刻,我房间里那盏昏黄的台灯,在我眼中,变成了一轮冰冷的、没有温度的月亮。
3
锦鲤的眼泪,是不值钱的。
尤其是在一群嗜血的鲨鱼面前。
当我听到门外那场关于如何“一次性”榨干我的讨论时,我没有哭。我只是平静地坐在书桌前,继续翻看着一本量子物理的入门读物。书上说,宇宙中的一切,都只是不同频率的振动。能量不会消失,只会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
那么,我的“气-运”,又是什么呢?
它像一种能量,可以被转移。但这种转移,似乎并不遵循我所知的任何物理定律。它更像一种……规则。一种凌驾于现实之上的、看不见的规则。
多年来,我早已麻木。但那一刻,一种比麻木更深邃的情感,像一颗黑色的种子,在我早已荒芜的心底,悄然破土。
那不是恨。恨,是需要力气的,而我的力气,早已被他们抽干了。
那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好奇。
我想知道,当这条被圈养的锦鲤,被彻底放干血液后,会发生什么?那些依靠我的血而扶摇直上的人,他们的“好运”,会达到一个怎样辉煌的顶点?而这个宇宙,这个默许了如此荒谬的掠夺的宇宙,它的“规则”,又将如何应对这种极端的失衡?
我开始像一个旁观者一样,观察着他们的“准备工作”。
母亲不再逼我喝那些苦涩的补药,而是每天亲手为我熬制最滋补的汤羹。她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抚摸着我的头发,一遍遍地对我说:“昭昭,你真是妈妈的好女儿。再坚持一下,等哥哥的病好了,爸爸的公司上市了,我们一家人,就再也没有烦恼了。”
她的演技是如此精湛,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要以为,那是一个母亲对女儿最真挚的疼爱。但当我低头,看到她藏在身后的手里,那本关于“人体血液总量与极限失血”的医学手册时,我心中最后一点残存的、对于“母爱”的幻想,彻底化为了齑粉。
父亲则变得异常大方。他给我买来了最新款的手机,最漂亮的衣服,甚至问我想不想要一间看得见风景的房间。他用物质,来堆砌他那可笑的“父爱”,也用来填补他内心那微不足道的愧疚。他像一个即将在祭祀大典上屠宰圣兽的祭司,在动刀前,极尽所能地用最好的草料来喂养它。
哥哥林宇,是唯一一个不敢直视我眼睛的人。他总是躲着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但我能听见,他在房间里兴奋地打电话,讨论着自己匹配到“完美肾源”后,要去国外哪所顶尖大学做访问学者。他偷走我的人生,偷走我的健康,如今,他连我最后的存在,也要一并偷走,却连一句最廉价的“对不起”都吝于给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