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碎夏与回声》 ###
第一章 梧桐絮里的第三个人
高一那年的春天，苏晚在教学楼后墙发现了一片野生的三叶草。她蹲在砖缝边数叶片时，后背被人轻轻撞了一下，白色帆布鞋尖差点碾过那株刚冒头的四叶草。 “抱歉。” 林砚舟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薄荷，苏晚抬头时正撞见他校服领口露出的半截银链，吊坠是片极小的枫叶，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他手里捏着本掉了页的《拜伦诗选》，书脊上沾着点新鲜的泥土——后来苏晚才知道，他是帮隔壁班女生捡被风吹进花坛的笔记本时蹭到的。 “没事。”她慌忙把四叶草连根拔起，草根上的泥点溅在米白色校服裙上，像颗突兀的痣。 林砚舟已经转身往操场走了，蓝白校服在飘飞的梧桐絮里轻轻起伏。苏晚盯着他的背影数到第十七片梧桐絮落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嗤笑声。 “花痴。”陈漾把半瓶冰红茶搁在她旁边的墙头上，瓶身外壁的水珠顺着砖缝往下渗，“四叶草能许愿吗？不如许愿下次月考别再吊车尾。” 苏晚把四叶草塞进笔袋最底层，抬头看见陈漾校服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刚被篮球砸出的红印。他是班里的体育委员，永远有使不完的劲，笑起来左边虎牙会陷进下唇，像只没心没肺的大型犬。 “要你管。”她站起身拍掉膝盖上的灰，砖缝里的三叶草被踩得稀烂。 那天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时苏晚坐在看台上写数学卷子。风把林砚舟的朗诵声吹过来，他在排练下周的文艺汇演，背的是《唐璜》里的段落。阳光透过他额前的碎发，在锁骨处投下浅浅的阴影，苏晚的铅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了个枫叶形状，笔尖突然被人抽走。 “函数图像长这样？”陈漾把铅笔扔回来，手里转着个篮球，“林大才子又在发光发热了，你卷子第17题都错三遍了。” 苏晚把脸埋进卷子，听见篮球砸地的声音突然停了。陈漾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跑道边，林砚舟的朗诵声也断了，两个男生隔着二十米的距离站着，风掀起他们的校服衣角，像两只即将展开对峙的鸟。 后来苏晚才知道，陈漾是去捡滚到林砚舟脚边的篮球。但那天她只记得，林砚舟弯腰捡球时，枫叶吊坠从领口滑出来，在阳光下晃了晃，像滴悬而未落的泪。 高二分文理那天，苏晚在公告栏前找自己的名字，手指划过“理科三班”时顿住了。旁边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林砚舟手里拿着分科志愿表，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红色钢笔——是上周作文竞赛的奖品，苏晚也得了支同款蓝色的。 “真巧。”他笑的时候眼角会弯成月牙，“以后是同学了。” 苏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陈漾拽着后领拖到一边。他把自己的志愿表拍在公告栏上，“理科三班”三个字被红笔圈得格外醒目。“爷也在三班，惊不惊喜？” 林砚舟已经转身走了，苏晚看见他把志愿表折成整齐的长方形，放进书包侧袋时，红色钢笔尖闪了一下。她突然想起上周颁奖礼结束后，在楼梯间看到林砚舟把他的红色钢笔递给一个女生，那女生踮脚帮他理了理歪掉的领带，动作自然得像在整理自己的袖口。 那天放学，苏晚故意绕到教学楼后的梧桐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