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床边,伸手抱住了他。他有些扭捏,自己身上的睡衣已经有好几天没洗了,也或许是好几周?她并没有对自己糟糕的形象有什么反应,只是紧紧地抱着他,头靠在他的肩上。他想要伸手回应,但自己就好像是失去了对四肢的掌控一样,像个布偶般靠在她的怀里,双手像是从她两肋插出来的刀片一样,滑稽地停留在抱住她的动作中途,手指则像鸡爪一样炸开。他感觉到了她的体温,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那是他曾经形容为“丁香一样”的香气,美好到令人窒息。他颤抖的四肢慢慢安静下来,不受自己控制的暴走的思绪开始慢慢平息,脑袋里那个疯子一样地咒骂自己的另一个自己慢慢不再说话,只是隔着一层思维的薄膜,瞪着眼睛看着自己。
“这种糟糕的决定……你还要支持我吗?”
他明显感觉她搂的更紧了,脖子上的项链让他感觉有点硌得慌。他绵软地低下头,看着对方下身的裤袜勾勒出的美好曲线。他此刻什么也没想,或者说的确有这样的想法,但此时的他就像一个躺在海面之下的人,海面上的风暴不断肆虐着,掀起滔天巨浪,然而在距离水面仅仅几米的地方,除了细微的洋流以外,他什么也感受不到。他能隔着水面看见情绪的风暴掀起的巨浪和泡沫,而他只是静静地躺着,看着。
这么来比喻的话,我此刻应该已经沉到海沟里了吧,连风暴的存在都没法好好感知了。
不过,这倒也不算什么坏事。
他慢慢抬起手,抱住了对方。“……糟透了。”
他感觉到一缕微风吹进屋里,阳光重新出现在墙上,四周重新被暖黄色的散光填满。
“想出去走走吗?”
她松开手,看着他。“为什么……”
“天气不错,不是吗?”
她的表情快速地变化着,“……真的没问题吗?”
“不希望你陪着我一起发臭。”
她一把把他推倒。“这是什么理由啊!”
他眯起眼睛,抬手挡住阳光。已经快四点了,但阳光依旧有些刺眼。在这个纬度偏高的城市,冬天的太阳总是在五点前后就沉了下去,他很喜欢这种漫长的夜晚,城市会比往常更早安静下来,只剩下路灯与楼房中金黄色的灯光,在昏暗的街道上绘制出静谧而美好的画面。他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转过身,替她拉上了大衣拉链。
“我不冷。”
“你冷。”
“真的不冷。”
“不,你冷。”
她瞪着他。
“晚上会冷的。”他拉起她的手。
周末的城市没有平日的喧闹,路上车子不多,行人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们,戴着厚厚的毛线帽,裹得严严实实的,并不抬头看路,专注于不让自己在积雪刚刚开始消融的路面上摔倒。阳光通过路边高大的杉树投在地面上,用光影把整条马路装饰成了巨大的平面圣诞树。
“都一个样......”他低声嘟囔着。
他十分不自在地裹了裹大衣。尽管花了很长时间尽力翻找,哪怕把整个衣柜倒过来,他也只能找到这一件带着霉味儿的黑色呢绒大衣。衣服上还带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污渍,似乎是胶水或者别的什么,和他在电影里看见的美国流浪汉身上的破烂大衣没有一丁点差别。而她则穿着那件一尘不染的白色大衣,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紧紧地扣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