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砾中顽强又可怜地探出头,叶片焦黄卷曲,沾满了沙尘,奄奄一息。
几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村民远远看着这群官差,
眼神里充满了麻木和戒备。
一个穿着破旧短褂的老农,正佝偻着腰,
用一把豁了口的锄头,在屋后一小块沙地上费力地刨着坑。
他动作迟缓,每一次挥锄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沈颜卿示意衙役留在原地,自己走了过去。
“老人家,”她尽量放柔了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提高了音量,“您在种什么?”
老农停下动作,抬眼警惕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官袍却异常年轻的女子。
“麦子。”他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还能种啥?老天爷不给活路,也得刨个坑,埋点指望不是?”
他指了指旁边几垄被流沙彻底掩埋、只露出几根枯草尖的痕迹,
“瞧见没?前段儿才下的种,一宿大风,全埋了……白瞎了种子,白瞎了力气哟……”
他摇着头,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里都浸满了绝望的苦水。
沈颜卿的心,像是被那柄豁口的锄头狠狠凿了一下,闷痛得厉害。
她蹲下身,从随身的小布囊里,小心翼翼地倒出十几枚浅黄褐色、形状奇特如鹰喙的豆子,
摊开在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掌上,递到老农眼前。
“老人家,您看看这个。”
老农浑浊的目光落在那些陌生的豆子上,
先是疑惑,随即是毫不掩饰的排斥和一丝被愚弄的愠怒。
“这……这是啥玩意儿?没见过!我们这儿,只认麦子!这黄不拉几的怪豆子,能顶饭吃?”
他语气生硬,带着浓浓的敌意。
“此物名唤鹰嘴豆,”沈颜卿的声音沉稳而清晰,压过风声,
“产自西域极旱之地,最耐干旱瘠薄。它根系深,能固沙,豆荚可食,磨粉亦可充饥。若能在沙地种活,或许……是条活路。”
老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干裂的嘴唇扯出一个苦涩而嘲讽的弧度,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尖利,
“大人!您穿的是绸缎,吃的是皇粮!您知道我们种地的是什么光景吗?”
他激动地挥舞着枯瘦的手臂,指向四周荒凉的沙丘和被半埋的田地,
“一斗麦种,就是我们全家半年的嚼裹!一场风沙过来,啥都没了!老婆子病着,小孙女饿得直哭……再这么下去,就得卖丫头了!”
他眼睛里瞬间涌上了泪光,声音哽咽嘶哑,充满了血泪的控诉,
“您拿这些没见过的怪豆子来,万一……万一颗粒无收,我们全家……拿什么活?拿命去填吗?”
周围的村民听到动静,慢慢地围拢过来。
一张张被风沙侵蚀,被饥饿折磨得麻木的脸上,
此刻都写满了同样的疑虑、恐惧和深深的绝望。
他们看着沈颜卿和她手中那几枚小小的豆子,
眼神里是无边无际的死寂。
风更大了,卷起地上的沙砾,打在脸上生疼。
沈颜卿蹲在那里,掌心里的鹰嘴豆被风吹得微微滚动。
她看着老农眼中溢出来的泪水和绝望,
看着周围村民那死灰般的眼神,
压力如同巨石,狠狠压在她的肩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