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芽依着挪过去,果然见块断了的门板。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搁在木板上,雪团在前头用爪子扒,她在后头用肩顶,一路磕磕绊绊往村尾的破茅屋挪——那是她和阿爹阿姐的家。
路上撞见村里的王二婶,对方叉着腰瞅她:“阿芽,你又捡些什么破烂回来?你伯娘说了,再往家带野东西,就把你们父女仨赶去后山!”
阿芽把木板往身后挡了挡,小声道:“是个姨,她摔了,我救她。”
“救?你自己都快饿死了,还救别人?”王二婶啐了口,“别是个死人,脏了村里的地!”
雪团突然龇牙,冲着王二婶“嗷”一声,声音里带着股子凶气。王二婶被唬了跳,骂骂咧咧地走了。阿芽抹了把汗,咬着牙继续往前挪,心里憋着股劲:等她把这姨救活了,她就有娘了,到时候谁也不能再欺负她们。
沈清禾是被疼醒的。
腹部像是有把钝刀在搅,每动一下都疼得她眼冒金星。她费力地睁开眼,入目是漏着光的茅草顶,鼻尖飘着股子霉味和草药的苦涩。
这不是灭仙崖底。
她记得自己是纵身跳下的。墨渊拿着她亲手炼的“固元丹”,红着眼问她为什么要在丹药里掺“蚀骨草”,害柳嫣损了内丹。她张着嘴想解释,可墨渊不听,连同他们的儿子墨念,一个用剑指着她,一个哭着喊“你不是我娘,你是毒妇”。
后来墨渊用法术定了她的身,冰凉的指尖按在她丹田上——她修了三百年的内丹,就那么被他硬生生剜了去。
“娘的内丹给了嫣嫣姐,嫣嫣姐就能好了吧?”她听见墨念这么问,声音雀跃。
沈清禾当时只觉得心比丹田还疼。她是神医谷的传人,当年为了墨渊,放弃了谷主之位,跟着他来这青云宗。他说要结为道侣,她便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炼药护法;他说想要个孩子,她便耗费修为生下墨念。可到头来,抵不过一个半路杀出的柳嫣。
柳嫣是墨渊的小师妹,天赋高,模样俏,会抱着墨渊的胳膊撒娇,会甜甜地喊墨念“小师弟”。墨渊对她有求必应,连墨念也天天围着她转,说“要是嫣嫣姐是我娘就好了”。
她原以为只要她忍,总能守着这个家。直到柳嫣“误食”了她送的丹药,损了内丹——那丹药是她按古方炼的,绝无问题,可没人信她。
剜去内丹时,她看着墨渊冷峻的脸,突然就累了。趁他们不注意,她挣了法术,一路跌跌撞撞冲到灭仙崖边,跳了下去。传闻灭仙崖底是万年死气,掉下去的人连魂魄都留不住,她想着,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可怎么没死成?
“姨,你醒啦?”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沈清禾偏过头,看见个梳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姑娘,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裙,眼睛乌溜溜的,像盛着星光。小姑娘手里端着个豁了口的碗,正小心翼翼地往床边挪。
“水。”沈清禾嗓子干得发疼,只能挤出一个字。
“哎!”小姑娘赶紧把碗递过来,又怕烫着她,用小勺子舀了,吹了吹才送到她嘴边,“慢点喝,雪团说你伤重,不能喝太快。”
沈清禾喝了两口,视线落在小姑娘身后——那里蹲着只白兽,正用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瞅她,眼神老气横秋的,不像普通的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