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的话像一把锤子,砸在我心上。我突然想起自己买骨灰盒的监控画面——如果我再改下去,会不会也忘了母亲的样子?会不会连母亲织的围巾,都记不清是谁给我的?

“那个戴兜帽的人,叫‘遗忘者’。”陈默把照片放回铁盒,“他不是真的人,是我们心里‘不想面对过去’的念头变的。你越想改记忆,越想逃避,他就越厉害。我当年也被他追过,他剪过我妹妹的风车,烧过我给她写的信。”

我盯着自己的手腕,红印还在发烫。原来那个威胁我的人,是我自己的逃避心?我突然觉得很可笑,我以为自己是在“保护”母亲的回忆,其实是在亲手毁掉它们。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声音低了下去,没了之前的冲动,只剩下迷茫。

陈默给我冲了一杯温水,“先别想‘怎么办’,看看这个。”他指着咖啡馆的墙——墙上钉着一块木板,上面贴满了纸条。有的写着“没跟爷爷说‘我爱你’,但我记得他给我买的糖葫芦”,有的写着“和朋友吵架没道歉,但我记得我们一起爬过的山”,还有的写着“没陪妈妈过最后一个生日,但我记得她煮的粥”。

“这些都是来这里的客人写的,”陈默说,“他们一开始也想改记忆,后来发现,不用改,只要记得那些好的,就够了。”

我走过去,看着那些纸条。有一张纸条的字迹很娟秀,写着“妈妈走的时候,我没在她身边,但她给我留了一件毛衣,我现在冬天还在穿”。我突然想起母亲织的围巾,虽然少了一截,但摸起来还是很软,和母亲的手一样软。

那天下午,我没喝“昨日遗憾”,而是帮陈默整理那些纸条。有个老奶奶进来,说“小伙子,给我来杯你说的‘今日安好’”。陈默冲咖啡的时候,老奶奶跟我说“我老伴走了三年了,我总想着,要是当年我劝他别去钓鱼,他就不会掉湖里了。后来我来这儿,写了张纸条,现在每天都来看看,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我看着老奶奶捧着咖啡杯的手,很像母亲的手。我突然想起,母亲以前也喜欢在下午冲一杯咖啡,坐在阳台晒太阳,说“这样的日子,真好”。那时候我总在加班,从来没陪她晒过一次太阳。

“要不要试试?”陈默递给我一张纸条和一支笔,“把你记得的、关于你妈的好事情写下来。”

我接过笔,指尖有点抖。我在纸条上写:“我妈会炖排骨,锅沿上有花纹,她炖的排骨,豆角比肉还香。她织围巾的时候,会哼一首老歌,我到现在还能想起调子。她后颈有一道疤,是救我的时候弄的,她从来没怪过我。”

写完后,我把纸条贴在墙上,正好贴在那个老奶奶的纸条旁边。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纸条上,我突然觉得心里没那么堵了。

那天晚上,我回了父亲家。父亲正在厨房做饭,锅里炖着排骨,香味和母亲炖的一模一样。“你怎么回来了?”父亲看到我,有点惊讶,手里还拿着锅铲。

“想跟你一起吃饭。”我走过去,帮他摘菜。父亲的头发白了不少,我以前总没注意。

吃饭的时候,父亲说“你妈以前总说,你小时候爱吃排骨里的豆角,每次都给你留一大碗”。我点点头,眼泪差点掉下来,可这次不是难过,是有点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