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给我女儿留脸。”王淑琴声音不高，却有股硬气，“你妈看不起我，可别想看不起她。”
屋里空气几近凝滞。
“妈……”晓雨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别这样。”
王淑琴把手抽回，眼睛红了：“我就是这样。”
李浩盯着那张收支表，像是看见了一个无底洞。
“阿姨，”他忽然轻声说，“要不……我们先领证。简单一点，不办酒，不要彩礼，我把房本加名，工资卡给她拿。等过两年稳定，我再给你补上一个像样的仪式。”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了。
晓雨猛地抬头，眼睛里涌出一瞬的亮光，又像被什么迅速掐灭。
王淑琴盯着他看，沉默很长时间。
“你真愿意现在领证？”她问。
“愿意。”李浩咬牙，“明天就行。”
她讥讽地笑了一下，笑意从嘴角过，眼里冷得像冰：“你以为领了证，就能省了彩礼？你以为绕过我，就能把我女儿带走？你太天真。”
李浩的脸微微发红：“我不是想绕您。是……不想大家都难堪。”
“难堪是谁造成的？”王淑琴反问，“你妈拿着手机在亲戚群里骂人时，有没有想过我女儿上班会被指指点点？”
客厅里安静得能听见钟表走针。
晓雨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哑：“浩，我们不先领证。”
李浩像被人轻轻推了一下，没站稳。
“对不起。”她盯着自己的指尖，指甲掐进掌心，“我不能用先领证来证明我们不在乎钱。那不是证明，那是在避开问题。等我们避不开的时候，问题会更大。”
李浩看着她，良久，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他把那叠收支表收回，站起身时，背微微驼了下去。
“阿姨，我会再想办法。”他顿了顿，“如果最后还是不行，我会放手。不是因为我不爱她，是因为我爱不起你们的方式。”
王淑琴没有回答，只转身进了厨房，水龙头被拧开，水声嘈杂。
门外走廊的灯忽明忽暗，感应器像犯了迷糊。
李浩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晓雨。
“我们各自冷一冷。”他轻声说，“别在群里吵了，别让别人看笑话。”
晓雨点头，眼泪在睫毛上打颤，却没有落下。
门关上时，门缝里漏进来的风把餐桌上的收据吹起一个小角，扑簌簌抖了两下，像一只困在玻璃里的飞蛾。
4
七月的热浪一层叠一层，像蒸笼一样裹住小城。
林晓雨一整天在办公室心不在焉。文件摊在桌上，她却盯着屏幕发呆。耳边是打印机的轰鸣声和同事低声的闲谈，她却什么都听不进去。
午休时，她接到李浩的电话。
“晓雨，我妈气还没消。”李浩声音里透着疲惫，“她说如果你妈坚持三十万，那这婚事就先拖着。”
“拖着？”晓雨重复了一遍，声音发紧，“拖多久？”
“她没说。”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我现在回家都不敢多说话，一说就吵。晓雨，我……快扛不住了。”
晓雨咬着唇，心头一阵刺痛。
“对不起。”她轻声说。
“不是你的错。”李浩低声安慰，“只是……我们夹在中间，太难了。”
电话挂断后，晓雨望着桌上的水杯发愣。水面映出她憔悴的面容，她忽然觉得，这段感情像是一根被拉扯到极限的橡皮筋，随时可能断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