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人倒台的前几天,夏芝兰还来找过我,让我绣一条手帕,图样指定要“粉色的、头上有花的猫”。
和蓉翠荷包上那只一模一样。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头顶。
不是意外。
蓉翠的死,绝不是意外。
是我。
是我绣的荷包引起了夏芝兰的注意,是我无意间可能向蓉翠透露过我能绣些特别的图样,才让她遭此杀身之祸!
巨大的愧疚和愤怒几乎将我淹没。我死死咬着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眼泪没有用。卫昀说过。
对,眼泪没有用。
那天晚上,我趁着夜色,悄悄去了瑾妃宫外一处偏僻的角门。我知道瑾妃宫里的二等宫女清荷,偶尔会从这里偷偷传递东西出去换钱。我手里有她想要的东西——一条她预定已久、却迟迟没拿到手的绣工精美的抹额。
我等了很久,几乎要被冻僵,才等到清荷鬼鬼祟祟地出来。
我把抹额塞给她,压低声音,飞快地说:“姐姐,这是您要的货。只是……最近御膳房的夏芝兰姐姐催得急,非要我先绣她的帕子,图样还怪复杂的,怕是耽误姐姐的事了。”
清荷果然柳眉倒竖:“夏芝兰?林美人跟前那个?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抢我的先!”
我低下头,唯唯诺诺:“奴婢不敢得罪夏芝兰姐姐……”
“哼!瞧你那点出息!”清荷一把夺过抹额,冷笑道,“狐假虎威的东西!我倒要看看,她能嚣张到几时!”
几天后,就传来了林美人沐浴时突然浑身起红疹,惊动太医,继而查出媚药的消息。而负责林美人衣物香露的夏芝兰,首当其冲。
我知道,清荷或者瑾妃,不过是借题发挥,铲除异己。但我提供的微不足道的火星,已经足够点燃引线。
大仇得报了吗?并没有。蓉翠回不来了。我心里只感到一片虚无的疲惫。
回到住处,同屋的宫女递给我一个小布包:“知微,刚才有个面生的小太监送来的,说是给你的。”
我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一盒上好的金疮药,还有一小包杏仁酥。
没有署名。
但我认得那包点心用的油纸角上,有一个墨点,是卫昀常去买点心那家铺子的标记。
他回来了?
他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巧合?
我的心重新乱了起来。
【四】
又过了几日,孙嬷嬷忽然又把我叫去。
这次她的脸色更加奇怪,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恭敬:“知微,收拾一下你的东西,你调去东宫伺候。”
东宫?
我彻底懵了。浣衣局的宫女调去东宫?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嬷嬷,这……奴婢愚钝,恐怕伺候不好太子殿下……”我慌忙拒绝。
孙嬷嬷却不由分说:“这是皇后娘娘的旨意!赶紧的,别磨蹭!去了东宫,机灵点,少说话,多做事!”
皇后娘娘?
我如同踩在云端,晕乎乎地收拾了我那点可怜的行李,被一个小太监领着,走向那巍峨华丽的东宫。
一路上,我心乱如麻。皇后娘娘怎么会知道我这么个小人物?还特意点名调我去东宫?
难道……是我设计夏芝兰的事情败露了?这是变相的惩罚?还是……
东宫的掌事宫女把我领到一间比浣衣局住处宽敞明亮许多的下人房,语气平淡地交代了几句规矩,最后道:“殿下近日政务繁忙,身子有些不适。你既来了,就安心伺候。记着,在东宫,眼睛要亮,嘴巴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