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弃了艾米丽,转而看向那个拿着武器、浑身剧烈颤抖、脸色苍白的男人。
他一步步逼近,喉咙里不断发出咒骂的声音。
亚瑟手忙脚乱地想要再次扳开枪膛上弹,但恐惧让他的手指变得笨拙而不听使唤,那简单的动作此刻显得无比艰难。
太近了。来不及了。
“戴夫”扑了上来!
亚瑟下意识地用猎枪格挡。两人猛地扭打在一起,翻滚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猎枪脱手飞出,撞在墙上。亚瑟感到对方冰冷而粘湿的皮肤,感到那异乎寻常的巨大力量,感到指甲像铁钩般深深抠进他的手臂,感到牙齿试图啃咬他的脖颈,恶臭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
他拼命抵抗,用拳头捶打,用膝盖顶撞。但对方的身体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执着地、疯狂地施加着伤害。压倒性的力量差距让绝望如同冰水浇头。
混乱中,亚瑟胡乱挥舞的手摸到了地上一个刚才被子弹打碎的玻璃罐的锋利的边缘。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理性、恐惧和不适。他猛地抓起那块边缘参差不齐的玻璃碎片,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反复地向压在他身上的“戴夫”的脖颈扎去!
一下!两下!三下!
温热的、粘稠的液体猛烈地喷溅出来,溅到他脸上、嘴里,那铁锈般的味道几乎让他窒息。
“戴夫”的动作猛地停滞了。他喉咙里发出漏气般的、可怕的嗬嗬声,那双被疯狂占据的眼睛里的光芒急剧暗淡、熄灭。最终,他沉重的身体彻底瘫软下来,一动不动地压在了亚瑟身上。
亚瑟猛地推开那尚且温热的尸体,蜷缩到一边,剧烈地干呕起来。他吐空了胃里的一切,直到只剩下胆汁的苦味,灼烧着他的喉咙。
艾米丽冲过来抱住他,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亚瑟……亚瑟……你没事吧?你受伤了!”她看到他手臂上深可见骨的抓痕,鲜血淋漓。
亚瑟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感觉到伤口的疼痛。他抬起不停颤抖的手,抹了一把脸。手上全是血,邻居戴夫的血。
他看着手上那暗红色的、正在凝固的液体,看着地上逐渐扩大、汇聚成一小滩的血泊。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哭泣的妻子,看向了门外那片狼藉的客厅,看向了那幅用内脏和血污绘制的、拙劣不堪的“图案”。
一种极其陌生的、冰冷的情绪,在他极度惊吓、疲惫和肾上腺素急剧褪去的心底,悄然滋生、蔓延。
不是悲伤,不是对夺去生命的负罪感,不是怜悯。
是烦躁。一种强烈的、尖锐的、几乎压过一切的烦躁。
这么丑……画得这么丑……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清晰无比地冒出来,像一把冰锥刺入他的意识。
毫无价值。彻底的浪费。糟蹋。
他猛地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可怕而荒谬的想法。这是戴夫,是邻居,一个刚刚死去的人,他刚刚杀了一个人……
但那个关于“拙劣图案”的念头,像一根冰冷而坚硬的针,牢牢地钉在了他的脑海里,顽固地存在着。
莉莉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声将他拉回现实。他伸出那只干净的手,抱住妻女,试图给予她们一丝安慰和力量,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冰冷而僵硬,如同不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