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恨？或许有过。但当一个人的眼界从一个人、一件事，扩展到一片天地、一个秩序时，“恨”这种情绪，就显得太渺小了。
我等的，是一个结果。
也是在给我的师父，出最后一道考题。
偶尔，那深入灵魂的剧痛会毫无征兆地袭来，仿佛紧箍咒依然存在。我知道，那西天，那佛祖，依然在看着我。他想看看，脱缰的野马，究竟会踏平草原，还是会另寻一片天地。
我忍着剧痛，将目光磨砺得更加深沉。
终于，在这一天，我等待的时机，到了。
山门前的通天法镜一阵颤动，显现出东方的景象。
一行四人，风尘仆仆。
为首的和尚，已不复当年的年轻模样，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和坚毅。他身后的猪八戒和沙和尚，也都气息沉稳，显然在经历了八十难后，修为大进。
他们终于走到了西行之路的尽头，只要越过这片山界，前方就是东土大唐。
但他们，被我的大阵拦住了。
那片凡人眼中通坦的大道，在他们面前，化作了无边无际的金色云海，散发着让他们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威压。
唐三藏的脸上，先是困惑，随即化为震惊，最终变成了一片死灰。
他感受到了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我缓缓从王座上起身。
是时候了。
我心念一动，笼罩着花果山的无边云海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通往水帘洞的、由白玉铺就的通天大道。
而在大道的尽头，王座之上，我，孙悟空，身披锁子黄金甲，头戴凤翅紫金冠，脚蹬藕丝步云履，静静地等待着他们。
在我的身后，是十万妖兵，鸦雀无声，他们的气息汇聚成一道贯穿天地的狼烟。
唐三藏师徒四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满脸的难以置信。
猪八戒的钉耙“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沙和尚的禅杖也握不住了。
唐三藏面色惨白，他仰望着我，那个他记忆中桀骜不驯的徒弟，如今却像一尊俯瞰苍生的神祇，威严、强大，且无比的陌生。
他嘴唇颤抖，隔着遥远的距离，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悟空……你……你这是要阻我取经，与佛法为敌吗？”
我听到了。
我缓缓站起，手中的金箍棒在地上轻轻一点，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仿佛整个天地的脉搏都随之跳动。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真心称之为“师父”的男人，声音平静地传遍四野，带着无尽的威严，与一丝深埋的悲凉：
“师父，我便是你的第八十一难。”
“想过此山，取你的西经，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那经书，与我这满山数万生灵的性命，孰轻孰重？”
第四章：眼见为实，道心之辩
我的问题，如同一块巨石，砸进了唐三藏师徒的心湖，激起千层巨浪。
“孰轻孰重？”
这五个字，像五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是一个虔诚的僧人，一个将“普度众生”奉为圭臬的取经人。在他的教义里，众生平等，无分高下，经书是为了拯救众生，两者本该是一体。
但此刻，我将“经书”和“众生”活生生地剥离开来，摆在他面前，逼他做出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