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招牌送来那天,沈记卤味铺像办喜事一般热闹。街坊四邻都涌来看热闹,连平时不怎么出门的张老太都拄着拐杖来了,眯着眼瞅着那块锃亮的牌匾,嘴里念叨:“我就说小沈是个有出息的,这招牌挂着,比隔壁绸缎庄还体面!”
官府派来的人亲自将牌匾挂在铺子最显眼的位置,红绸一揭,“金字招牌”四个大字在阳光下闪得人眼晕。
沈砚站在底下,看着那牌匾,心里忽然有些沉甸甸的。这不仅是荣誉,更像是份担子,往后做卤味,得比从前更用心才行。
李老爷的管家也来了,送来一整套精致的锡制卤料罐,说是老爷的贺礼。“我家老爷说了,沈老板有这手艺,往后定能在京城立足。”管家笑着说,“若是往后想把卤味往宫里送送,老爷或许能帮上忙。”
沈砚心里一动,宫里的生意岂是好做的?他连忙谢过管家,只说眼下先把铺子经营好,不敢想太远。
金字招牌的效应立竿见影。第二天一早,铺子还没开门,门口就排起了长队。有熟客,也有不少生面孔,举着油纸伞在雨里等着,说是慕名而来。
“听说你们家卤味得了京城第一?”一个穿长衫的先生往前凑了凑,“给我来只卤甲鱼,再切两斤肥肠,我得好好尝尝这‘第一’的滋味。”
春桃和大刘忙得脚不沾地,沈砚在后厨也加了把劲,一锅接一锅地卤制,连秋禾都上阵帮忙打包。到了晌午,卤味就卖得七七八八,聚福楼的掌柜又亲自跑了一趟,把每日的供货量加到了十五斤。
“沈老板,现在你这卤味可是咱们楼里的招牌菜了,不少客人点名要吃。”掌柜擦着汗,“对了,我还介绍了城西的酒楼,他们掌柜下午会过来,想跟你谈谈长期供货的事。”
沈砚刚应下,就见一个新来的帮工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沈小哥,不好了!给迎客楼送的货少了两斤卤鸭,他们掌柜正等着呢!”
沈砚心里一沉。他特意制定了出货核对流程,怎么还会出错?他让秋禾去查记录,发现是这帮工打包时走神,多装了一份给散户,导致给酒楼的货短了数。
“春桃,去取两斤最好的卤鸭,再拿一斤卤翅尖。”沈砚当机立断,“我亲自去迎客楼一趟。”
春桃急道:“沈小哥,您走了这里忙不过来……”
“没事,你们先顶着。”沈砚拎起食盒,“做生意得讲信用,错了就得认,不能让人家觉得咱们得了牌匾就飘了。”
到了迎客楼,掌柜正脸色不虞地等着。沈砚把补的卤味递过去,又把翅尖放下:“是我管教不周出了错,这翅尖当赔礼,还请掌柜多担待。”
掌柜愣了愣,没想到他会亲自跑一趟,还主动赔礼,脸色缓和了不少:“沈老板倒是实在。”他尝了口卤鸭,点头道,“味道确实好,罢了,下次注意就是。以后我们楼里的卤味,继续从你这儿订了。”
沈砚松了口气,心里却记下了教训。回去后,他把所有伙计叫到一起,重新强调了核对流程,还让春桃制作了出货清单,送货人和收货方都得签字画押,才算完事。
忙到傍晚,沈砚才有空坐下喝口茶。他摸出之前托人带往乡下的信,上面说王老汉一家已经收拾好行李,过几日就动身来京城。他心里暖烘烘的,又去看了看租好的小院。就在铺子后巷,带个小菜园,王婆子肯定喜欢,丫蛋也能有地方读书写字。
正看着,苏文彦来了,手里还提着两本书:“听说你要接亲人来,特意给带了两本启蒙的书。”他打量着小院,“这地方不错,清静,离铺子也近。”
“多谢苏公子费心。”沈砚接过书,心里感激,“等大爷大娘到了,还请苏公子来家里坐坐,尝尝我亲手做的菜。”
“那我可就等着了。”苏文彦笑着说,“对了,百味展的榜单贴出来了,你这‘京城第一卤味’的名头,现在满城都知道了。刚才路过布告栏,围了好些人看呢。”
沈砚笑了笑,抬头看向天边的晚霞。院子里的菜畦空着,等王婆子来了,定会种满青菜。
王老汉一家到京城那天,沈砚特意关了半天铺子,带着春桃去城门口接。天刚蒙蒙亮,他就揣着早就备好的糖人,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张望。
“沈小哥,您别急,估摸着快到了。”春桃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襟,笑着说,“王大爷他们看到您现在的光景,不定多高兴呢。”
沈砚嗯了一声,眼睛却没离开远处的官道。
正想着,就见一辆骡车慢悠悠地驶过来,车辕上坐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王老汉。沈砚快步迎上去,喉咙有些发紧:“大爷!”
王老汉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他,手忙脚乱地从车上跳下来,眼眶瞬间红了:“小砚!你果然在这儿!”
车帘掀开,王婆子探出头,看到沈砚,眼泪当即掉了下来:“好孩子,可算见着你了!”
丫蛋从车上跳下来,扑到沈砚跟前,手里还攥着沈砚之前送她的小木雕。
“丫蛋,糖人给你。”沈砚把糖人递给她。
“沈大哥!”丫蛋甜甜地喊了一声,接过糖人,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
沈砚雇了辆马车,把王老汉一家和行李都装上去,往租好的小院赶。
一路上周遭的景象让王老汉和王婆子啧啧称奇,丫蛋扒着车窗,眼睛瞪得溜圆,嘴里不停问“那是啥”“这个怎么动”,引得沈砚笑个不停。
到了小院,王婆子一进院门就挪不动脚了。“这院子真好啊,比咱家的土院亮堂多了!”她摸着墙上的青砖,又去看小菜园,“这地还能种菜?回头我种点豆角黄瓜,够咱吃的!”
王老汉则在屋里屋外转了一圈,看到崭新的桌椅和被褥,拉着沈砚的手说:“小砚,你在京城肯定受了不少苦,才挣下这份家业……”
“大爷,不苦。”沈砚笑着帮他擦汗,“您和大娘就安心住着,丫蛋我已经托人找了附近的学堂,过几日就让她去念书。”
丫蛋一听,举着糖人欢呼:“我能上学啦!”
沈砚没忘记,丫蛋曾经跟他说过希望能上学,现在有条件了,丫蛋终于可以上学了。
安顿好家人,沈砚心里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王婆子手脚勤快,第二天就把小院收拾得井井有条,还在菜园里种上了菜苗;王老汉闲不住,天天去铺子里帮忙,看着沈砚卤制、售卖,眼里满是骄傲;丫蛋进了学堂,每天回来都叽叽喳喳地说学到的新鲜事。
铺子的生意也越发红火。有了王老汉帮忙照看后厨,沈砚能腾出更多精力拓展生意。他听苏文彦说,城外的驿站常有商队歇脚,便托人去谈,把卤味做成便于携带的干粮,供商队在路上吃。商队的人尝过之后赞不绝口,当即定下了长期供货的规矩,每月能多赚不少银子。
这天傍晚,沈砚算完账,发现手里的银子已经攒到了八十多两。他看着账本上的数字,心里盘算着,再攒些钱,就把现在租的铺子买下来,彻底扎根京城。
正想着,王婆子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蛋羹走进来:“小砚,累了吧?快趁热吃。”
沈砚接过碗,看着王婆子鬓角的白发,心里暖暖的。他夹起一块蛋羹递过去:“大娘,您也吃。”
“我不爱吃这个,你吃。”王婆子笑着躲开,“对了,我今天去买菜,听街坊说城东有个市集,周末特别热闹,要不咱们带丫蛋去逛逛?”
“好啊。”沈砚点头,“就这么定了,周末关半天铺子,全家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