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法子。”七婆喘了口气,重新瘫回椅子里,疲惫地摆摆手。
“就是你娘亲手剪。”
“可她已经……”
“死了也行。”
七婆打断我,声音低下去。
“找到她,让她剪。”
“……”
我盯着七婆那张布满老年斑的脸,怀疑她是不是已经老糊涂了。
“怎么找?”
七婆抬起枯瘦的手指,指了指村口的方向。
“去问她。”
“问那棵槐树。”
“她吊死在那儿,魂儿……总得留下点东西。”
夕阳彻底沉了下去。
天色灰暗,七婆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快去,你没多少时间了。”
“生日一到,绳子还没剪断……来的,就不只是敲梆子的了。”
3
我没立刻去村口。
那棵老槐树,自从三年前我妈吊死在上面后,我就绕着走。
它成了我心里一个丑陋的疤。
一碰就渗出脓血。
但梆子声是真的,春芳嫂也听见了。
而七婆的话更添了一层砝码,压得我不得不向那个方向倾斜。
我得去看看。
那棵老槐树就在路旁。
树底下,靠近粗壮树干根部的地方,泥土的颜色似乎与周围不同。
更深,更湿润,像是刚刚被翻动过。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村里人忌讳这里。
连小孩都不会跑来玩闹,谁会在这种地方动土?
我握紧锄头柄,一步步靠近。
蹲下身,我仔细看着那片翻新的土。
泥土里,好像半掩着什么东西。
一小截暗蓝色的布料。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妈上吊那天穿的就是这种颜色的布衫子。
我伸出颤抖的手,想去碰那布片,又猛地缩回。
深吸一口气,我拿起锄头,小心地拨开那周围的浮土。
布料埋得不深。
轻轻拨弄几下,就露出更多。
不是一小片。
是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小孩穿的百家衣。
谁会把这种东西埋在我妈上吊的树下?
我盯着那件诡异的小袄,后背一阵发麻。
正准备再用锄头拨开看看下面是否还有东西——
“阿悦姐?”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我吓得几乎跳起来,猛地回头。
是村尾阿萍家的小女儿,叫妞妞。
“妞妞?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压下狂跳的心,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找阿黄。”小女孩瘪瘪嘴,有点要哭的样子。
“我的猫,跑不见了。”
“这里没有猫,快回家去,天要黑了。”
我催促她,不想让她看见树下这东西。
妞妞却没动,目光越过我,落在那个我刚刨开的小土坑和那件百家衣上。
她的小脸皱了皱,伸手指着:“那个……”
“什么?”
“那个姨姨。”妞妞吸了一下鼻子。
“昨天也在这里挖东西。”
“哪个姨姨?”我追问。
“就是那个……”妞妞努力想着措辞。
“不说话,穿着蓝褂子的姨姨。”
蓝褂子?
“她……长什么样?”
妞妞歪着头,笑嘻嘻道:
“看不清脸哦,她蹲在这里,用手挖土,挖呀挖……然后就把这个衣服埋进去了。”
“她还对我笑了呢。”妞妞补充道,随即又困惑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