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的脖子好奇怪,好像……歪的?”
我踉跄了一下,扶住树干才站稳。
三年前,我妈被人从这棵树上解下来时,脖子就是折断的。
“……那个姨姨,什么时候来的?”
“太阳下山的时候呀。”妞妞眨巴着眼。
“阿悦姐……”妞妞扯了扯我的衣角,小声说。
“这个衣服,好像我奶奶以前说过的那种……给没人要的小孩穿的……讨债衣……”
她的话音刚落——
“喵嗷——!”
一声凄厉尖锐到极点的猫叫,猛地从老槐树茂密的树冠深处响起。
我吓得魂飞魄散,抬头望去。
只见一道黑影从枝叶间窜过。
妞妞哇一声吓哭了,转身就往家跑。
而我脚踝上的红绳,毫无征兆地,骤然缩紧。
4
我几乎是逃回家的。
脚踝处的疼痛还在持续,一阵紧过一阵。
我哆嗦着卷起裤腿。
那根红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勒得更紧。
它甚至好像在微微搏动。
像一条吸饱了血的蚂蟥。
我徒劳地用手指去抠,根本无法松动分毫。
反而因为触碰,那刺痛感更加鲜明。
“……招东西……”
春芳嫂压低声音的话再次浮现。
它们来了。
用梆声宣告,用一件埋下的死婴衣标记。
现在,这根拴了我二十年的绳子,成了它们勒紧我脖子的绞索。
我必须做点什么。
在生日到来之前。在我变得和我妈一样之前。
七婆的话虽然荒谬,却是唯一的方向。
我跌跌撞撞冲进里屋,翻找起来。
我记得的,我妈以前说过。
有些东西,能映出人眼看不见的。
比如,老镜子。
终于在堆放杂物的墙角,我找到一面她以前用的旧手镜。
死马当活马医。
我拿着镜子,一步步挪到窗边。
这个角度,透过窗纸的破洞,刚好能望见村口那棵老槐树。
我举起镜子,对准那个方向。
污浊的镜面里,一切都更加模糊不清。
我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镜中。
一秒。
两秒。
除了越来越暗的天色,什么变化都没有。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瞬间——
镜面终于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镜中的老槐树下,缓缓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是一个人影。
穿着暗蓝色的布衫子,身形瘦削。
背对着我,一动不动地站在树下。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
那个背影太熟悉了。
即使过了三年,我也绝不会认错。
是我妈。
她就在那里,沉默地站在那棵吊死她的树下。
我喉咙发紧,气流从齿缝间艰难地挤出来。
“……妈?”
镜中的背影没有反应。
“妈……是您吗?”
“那绳子……我该怎么办?求您……告诉我……”
那背影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然后,非常缓慢地开始转身。
我能看到她的侧脸轮廓了,苍白,模糊。
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
她就要转过来了。
就在我即将看清她脸的那一刻,一声巨响猛地从身后传来。
我吓得魂飞魄散,镜子脱手砸在窗台上。
咔嚓一声,镜面裂开无数道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