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遍用冷酒为他擦拭滚烫的额头,撬开他紧咬的牙关,将续命的参汤和苦药一滴一滴喂进去。
他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时。
滚烫的呼吸喷在我的颈侧,混乱地喊着嫡姐的小名。
问我为什么那么凉。
我只是沉默地一遍遍换下他被汗浸透的中衣,清理污秽。
按压他因梦魇而抽搐的身体。
在这期间无人相助。
王府的下人也惯会看人下菜碟。
对于我这个进府冲喜的王妃,娘家不显的外室女。
谁会真心敬重?
他们也不曾把我当成王府主母对待。
送来的汤药时冷时热,饭菜也是敷衍了事。
我便在小院里架起小炉,亲手煎药,调试水温。
我不能让他死。
他死了,我殉葬。
他活了,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一线……讨回公道的生机。
所以,他必须活着。
在我的衣袖里,指尖无意触到一枚冰凉坚硬的物件。
拿出来一看。
那是一枚小小的已经有些磨损的银铃铛。
记忆闪回到另一幅画面。
那是冰冷刺骨的河水,绝望的窒息。
然后是那一双陡然伸过来的、温暖而有力的手。
还有那铃铛急促的清响……
我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嘲。
裴珩啊裴珩。
你可知,你认错了人。
门外的脚步声和喧哗声忽然大了起来,打破了周遭的死寂。
“王爷!王爷您真的醒了!”
“快!快去通知宫里!通知沈家!”
内侍侍女们狂喜地涌进房间,簇拥着那个刚刚睁开眼,还带着几分虚弱与茫然的男人。
我被这汹涌的人潮轻易地挤到最边缘。
倒像是个彻头彻尾的且多余的旁观者。
裴珩的目光掠过一张张激动涕零的脸。
最后,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里的些许迷茫迅速褪去,继而变成了审视。
还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本能的厌恶。
很显然,他认得我这张与沈明珠相似的脸。
也显然很清楚我为何会在这里。
“你是谁?”
他的声音因久未开口而沙哑,却依旧威严不减。
我上前一步,依足规矩行礼,垂眸看着地面光可鉴人的金砖,尽量不对上他的双眼。
“妾身沈氏,奉旨入府,为王爷冲喜。”
“沈氏?”他蹙眉,随即一副了然的样子。
那了然中透着毫不掩饰的疏离。
“你是明珠的妹妹?”
“是,妾身沈知意。”
他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压得满室欢欣都淡了几分。
再开口时,语气没有丝毫温度,直接掠过我,看向内侍总管:“本王既醒,便无需冲喜之人。吩咐下去,备轿,本王要即刻入宫面圣。”
我的心往下沉了沉,却又意料之中。
他如此急切,连一丝表面的功夫都不愿做。
内侍有些迟疑,战战兢兢道:“王爷,您刚醒,玉体欠安,御医说需静养,不宜……”
“快去!”裴珩根本不想听他说话,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他挣扎着从榻上起身,众人慌忙想上前搀扶他竟也直接掠过。
他经过我身边时,脚步未停,袍角带起一阵冷风,刮过我手背。
“王爷。”我轻声开口,声音不大不小正足够让他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