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他早已不记得了。
毕竟,他认定救他于危难,让他念念不忘的人。
不是我。
是那时“恰巧”出现在他的眼前的沈明珠。
我平静地将两样东西仔细收入宽大的袖中,推开房门。
未曾惊动任何人。
沿着廊下最深的阴影,一路畅通无阻出了煜王府。
从那扇憋闷的侧门出去的。
我站立在街道的岔路口中间。
身后是囚笼般的王府朱门,前方是长长的御街,直通巍峨皇城。
长街两侧,渐渐地开始有百姓聚集来驻足观望。
好奇地看着这个穿着王妃品级服饰却面色沉静的年轻女子。
我不看他们。
只抬头望向远处宫门外立着的那面沉寂的登闻鼓。
那里,是我的终点。
阳光照在暗红色的鼓面上,反射出它的光泽。
脚步未停。
一步,两步……
鞋底踩过御街平整的青石板,发出坚定的轻响。
衣袖中,指尖紧紧攥着那枚冰凉的银铃铛。
另一只手,按着那封和离书与陈旧的祝祷词。
血液里却有什么东西在烧,无声无息。
却足以将过去十五年的隐忍、安分、委曲求全,全部焚毁,煅烧出冰冷的决绝。
宫门守卫注意到了我,厉声呵斥:“你是何人?快站住!宫闱重地,休得擅闯!”
4
我恍若未闻,脚步陡然加快,开始小跑了起来,衣袂在风中猎猎翻飞。
“拦住她!”
守卫的呼喝声,百姓的惊疑议论声,在身后骤然响起。
我却先他们一步,扑到了那面巨大的登闻鼓下。
它是象征着皇家律法与至高冤屈的登闻鼓。
拿起那根远比我想象更沉重的鼓槌,虎口被压得生疼。
我没有犹豫,用尽全身积压了十五年的力气,狠狠砸向鼓面!
“咚——”
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如同平地惊雷。
悍然撕裂了皇城脚下固有的庄严肃静。
所有嘈杂声浪都被这一声鼓响压了下去。
“咚——”
第二声,鼓声浑厚磅礴,带着积压了太久的冤屈和愤懑,冲向云霄。
“咚——”
第三声,手臂被巨大的反震力砸得发麻,虎口崩裂,温热的血珠沁出。
不小心沾上了冰冷的鼓槌,星星点点溅落在暗红色的鼓面上,触目惊心。
守卫终于冲到我身边,试图抢夺鼓槌。
我任由他们夺去。
然后转过身,面向被这些聚过来的民众和一排排的宫廷侍卫。
我扬起声音,清冷,却字字如刀。
“民女沈氏,今日敲此登闻鼓,要告御状!”
人群霎时一静,所有目光。
无论是惊愕的,好奇的,骇然的。
全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一字一顿,声音响彻整个广场:
“一告沈府主母林氏,毒杀我生母周氏!”
“二告沈家嫡女沈明珠,欺君罔上,冒名顶替岐山救驾之功!”
说完的那一刻,百姓们哗然之声骤起。
侍卫们一时也惊在原地。
状告朝廷命妇与准王妃,这罪名太过骇人!
就在这时,一辆明黄色的马车在人群外紧急刹住。
车帘被粗暴地掀开裴珩从马车上被人搀扶着下来。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甚至连朝服都未曾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