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肯自己魂归地府,也不愿见到那一幕。
“不是一直说要替兄弟出征塞外吗?这会儿又躲起来了?”
我去北疆之前,将下人交托给长嫂,此时院中并没有人。
裴砚之不耐烦,一脚踢开房门。
“北疆战乱,慕家如今只你一人能震慑戎狄,赶快出来接旨,否则我灭了慕家全族!”
慕家哪还有全族,只剩一个长嫂了。
她有长公主的身份,没人敢动她。
我不理会他,灵体穿过临窗的书桌。
裴砚之有胃病,成婚两年间都是我亲自下厨煮药膳为他调理。
临行前,我默下这本食谱,让长嫂在我战死后交给他的新任妻子。
随着我的翻动,纸张摇曳,发出沙沙声响。
裴砚之走过来,只看了一眼便将食谱撕碎。
“慕雁离!前线战事吃紧,你还有心躲在这里看食谱!”
“没出息的东西,真是慕家之耻!”
飘零的碎纸片如同临死前刺进身体的利刃,一片片自我灵体上划过。
我冷冷看着裴砚之。
慕家之耻吗?
可我爹爹和兄长们说,我是慕家最厉害的将军。
八年前,刚考上状元的裴砚之自请出使蛮族,招降狼王。
我不放心,只得暗中护送。
裴砚之完成了招降任务,却因锋芒太露得罪狼族少主,被刺客暗杀。
是我一人一骑一刀突入狼族王帐将他救出,成全了他大启第一使臣的美名。
但我就下他回京后,爹爹却让我发誓藏拙,不许再做打打杀杀的事。
“守护疆土战死沙场有慕家的男人就足够了,慕家的女儿是生下来享福的!”
自此我卸下戎装,一心只当慕家的闺秀,爹爹的乖女儿。
三月前,边关告急,我不得已违背誓言,只身飞奔漠北接管侦查营。
一千人在戎狄大营杀了七进七出,让他们退居界河以北。
又率慕家军余部乘胜追击,将戎狄残部赶入沙漠,大获全胜。
我安顿好边防,带三百轻骑携狄王人头回京,却遭到伏击。
有人在我饮食里掺了慢性毒药,在毒发那一日伏击。
我身中四百余刀,黄沙覆面尸骨不全。
但临死前最后的想法却是:
裴砚之,你解脱了。
裴砚之看着纷纷扬扬的碎纸片,半晌,吩咐身后的长随。
“府里今后不许做慕雁离食谱里的药膳,不许做!”
愤愤转身的时候,撞倒了墙边的兵器架。
长随慌忙去扶他,又有人七手八脚帮着收拾掉落的兵器。
裴砚之忽地问,“慕雁离常用的兵器是一把很长的刀?”
他好像没看到那把刀。
长随哪里知道这些,缩着头不敢回答。
这时,裴砚之目光凝在一把短刃上。
短刃寸许长,金色刀鞘上镶嵌宝石,做工精巧。
他珍重地捡起短刃,放在袖子里。
我的灵体再度四散,尘芒颤动,血珠汇起细流从袖间滚落。
“裴砚之,连你送过我的唯一一件东西,都要收回吗?”
第3章
在太傅府大门刚下马车,便看到披着大氅打着灯笼等他的沈玉。
裴砚之快步上前握了她的手在掌心暖着,偏过头责备下人:
“夜里风凉,怎能让夫人在风口站着?”
沈玉靠在他肩上,“是我心里记挂你,怕你在那边碰了软钉子心里不痛快,想着早一点见你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