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七小姐何时为我差点丢了性命?她的命,我无福消受!”
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他冷嗤出声。
“长公主好大的威风!逼着我娶慕雁离的是你,现在逼我写放妻书的还是你!”
“既是慕雁离费尽心机求来的姻缘,那就让她受着,想和离,不可能!”
“除非,让她亲自来求我!”
轿帘上的剪影像是忽地被抽干力气,颓然弓起嶙峋的背。
“你见不到她了。”
我心下一凛。
不知什么原因,裴砚之手里的战报有延后。
但慕家的消息也许更快。
长嫂,她是知道我战死的消息了吗?
裴砚之却忽地笑起来,笑得弯下腰。
“她若真死在战场,我反倒敬她还有点慕家人的骨气!”
“就怕她只敢躲在闺房,连出征的圣旨都不敢接!”
心头残存的最后那点温情,也一节一节冷冻成冰。
我和裴照并不是被拉郎配的怨侣,我们曾是青梅竹马。
七岁那年,我为逃避练枪,翻墙出门,不小心踩碎了裴家书房外的海棠,惊到了窗下摇头背书的小书生。
十岁那年,我用红缨枪在雪地里写了一首《破阵子》为他庆生,他偷画了一幅落梅花枪美人图,偷偷藏在枕头下。
及笄礼前夜,他踩着梯子爬上墙头,笨拙地丢给我一只桂花香囊,解开后滚出两颗相思子;
春闱放榜日,我一早包下酒楼最好的位置,在状元郎簪花过街时,将包裹相思子的绢帕丢进他怀里。
少年状元郎抬眸与我对视,耳边晕开的粉色和帽上簪的杏花一样颜色。
我以为嫁给他是水到渠成,却从没想过他不愿娶。
第4章
战事更急,北疆前线运回的伤兵陆续抵达京城。
京城内外,一时间笼罩着大启战败的阴霾。
朝堂上,催促慕家尽快出兵的朝臣越来越多。
下朝后,裴砚之暗中下发了我的通缉画像,要求三日之内必须找到我。
“慕雁离,你就是个死人,我也要把你绑去北疆,让你死在界河上!”
他撒出去监视慕家的人却来报:
“长公主搬出私库,花重金召集老兵前去北疆寻人,属下过来之前已经派出去三批老兵,连慕家老大那位双腿残疾退伍十年的副将都一起过去了!”
裴砚之下意识蹙眉。
“寻什么人?”
那下属摇头。
“无非是慕家那几个兄弟的尸体,还能是谁……”
裴砚之蓦地打翻了茶盏,有些烦乱地挥退下属。
他取了一张绢帕在手指间仔细擦着,自言自语讥讽。
“一介女流,只会做杯水车薪的事!”
我贪婪地嗅着泼洒出来的茶香,百无聊赖想着,快结束吧。
斩断了这孽缘,我要回天上。
和爹爹兄长们围炉烹茶,喝烈酒驯烈马,再也不回来了。
一人一鬼都各怀心思,直到被后院传来的嬉笑声惊回思绪。
沈玉一身红色劲装,显出玲珑身段,此刻提一把素银枪,在庭中的一方沙地上写字。
抬眸间,恰好与裴砚之对视。
但男人的目光似是在看她,又似是穿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郎君。”
沈玉将两个字咬得极尽缠绵,拉着裴砚之的手。
“你来看我写的相思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