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谕并未立即回答,只是抬手,轻轻一挥。他身后的玄甲卫沉默散开,迅速而精准地隔开了左右所有宫人侍卫,清出一片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空间。他上前一步,目光垂落,看着她紧紧攥着的、微颤的袖口。
“一个时辰前,下官刚封存了云镜台最新译出的上古残卷。”他语气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其上记载,百年前三界浩劫,天倾地陷,并非史书所载天灾,实为……龙患。”
萧灼的呼吸窒住了。
“魔龙烬皇,骸骨成山,血海漂橹。”沈谕的每个字都清晰无比,砸在冰冷的空气里,“其形貌特征之一,便是身覆玄金逆鳞,坚不可摧,刃不能伤,唯其自愿或殒身时方可脱落——色泽质感,与殿下袖中此刻所藏之物,一般无二。”
他抬起眼,那双深潭似的眸子终于对上了她的视线:“殿下可知,您此刻庇护的,是何等滔天罪孽?您又可知,私藏此物,该当何罪?”
萧灼脸色煞白如雪,指尖冰凉,却仍挺直了背脊:“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谕静默地看了她片刻,那目光几乎让她无所遁形。最终,他极轻地叹了一声,那叹息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侧身,让开了道路,方向却直指帝王寝宫——长生殿。
“殿下若执意如此,”他道,“便请亲至御前,一述缘由。”
长生殿内龙涎香的气息浓得几乎凝成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丹陛之下,沈谕垂首禀报,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一字一句,冰冷如钉,将“魔龙鳞片”、“小公主”、“私藏”这些词,毫不留情地钉死在了御座之前。
皇帝萧衍坐在一片明黄的阴影里,面容晦暗不清,唯有冕旒垂下的玉珠微微晃动,发出极轻微的碰撞声。殿内侍立的宫人早已屏息垂首,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砖的缝隙里去。
萧灼跪在冰冷的金砖上,能清晰地感觉到袖中那片龙鳞的轮廓,以及御座上投下来的、那道审视的、沉重的目光。她伏下身,额头抵着冷硬的地面,声音带着细微的颤,却异常清晰:
“父皇…玉玺,是儿臣拿的。”
殿内死寂了一瞬,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儿臣…儿臣一时顽劣,想看看玉玺是何模样,昨夜偷偷潜入紫宸殿,不慎打翻了砚台,惊醒了内侍…儿臣、儿臣害怕,慌乱之下…失手…”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单薄的肩膀轻轻颤抖,真像一个吓坏了的孩子。
“那龙鳞从何而来?”皇帝的声音从高处落下,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巨大的压力。
萧灼猛地一颤,像是被这句话刺穿了,头垂得更低,泪水滚落下来,砸在金砖上,留下深色的圆点:“是…是儿臣捡的…觉得好看,就、就收起来了…儿臣不知那是何物,更不知与什么魔龙有关…父皇恕罪!父皇恕罪!”
她磕下头去,发出沉闷的声响。
御座上久久没有回应。只有那香炉里逸出的青烟,袅袅盘旋,扭曲着上升。
终于,皇帝的声音再度响起,疲惫,冰冷,没有一丝温度:“顽劣失德,私闯禁宫,窃持国器,致酿人命……更私藏邪物,冥顽不灵。萧灼,你太令朕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