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夜色如墨,缓缓浸染了望港镇的天空。最后一抹晚霞的余晖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疏朗的星子和一轮渐渐清晰起来的弯月。码头上的人声彻底沉寂下去,只剩下路灯孤零零地站着,在漆黑的海面上投下昏黄而破碎的光带。李晓刚在家里心不在焉地扒完晚饭,味同嚼蜡。母亲絮叨着邻里琐事,父亲则沉默地喝着汤,偶尔看一眼电视里播放的天气预报。“明天风向转东南,三四级,是个好天。”父亲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他说。李晓刚心里咯噔一下,含糊地应了一声,匆匆放下碗筷。“我……我去码头再看看,白天有个螺丝好像没拧紧。”他找了个借口,声音有些不自然的紧绷。父亲没抬头,只是“嗯”了一声,母亲则叮嘱了一句“早点回来”。他的心揣着一只兔子,快步走出家门。夜晚的凉风让他稍微冷静了些,但那份混合着负罪感的兴奋依旧在血管里窜动。他先绕到镇子西头那家还亮着灯的小卖部,用零钱买了几瓶矿泉水、一袋面包,还有两根火腿肠——这是他们小时候出海幻想冒险时的标准配置。当他悄悄溜回码头,走到约定好的那堆旧缆绳盘后面时,韩允超已经等在那里了。他脚边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怎么才来?”韩允超压低声音,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光。 “总得等家里人都歇下吧。”李晓刚把塑料袋递过去,“吃的喝的。你带了什么?” 韩允超神秘地一笑,拉开背包拉链,里面除了几件厚衣服,赫然躺着一瓶包装精致的威士忌。“搞了点好东西,壮行酒!明天我就走了,今晚必须喝点!”李晓刚皱了下眉:“船上喝酒?不太好吧……” “哎呀,意思一下嘛,又不多喝。”韩允超把酒瓶塞回去,拉好背包,“走吧?我看过了,老王头家灯熄了,值班室那边也没动静。”两人像夜行的猫,借着阴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到“晓光号”旁边。李晓刚先跳上船,然后伸手把韩允超拉上来。甲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两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警惕地四下张望。确认安全后,李晓刚熟练地解开缆绳,韩允超则帮忙把防撞轮胎收上来。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拧。老旧的发动机发出一阵沉闷的咳嗽般的声响,突突了几下,才不情不愿地、持续地轰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