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在李晓刚听来如同惊雷，他紧张地看了一眼岸上，还好，没有任何被惊动的迹象。“慢点，慢点开出去。”韩允超也压着嗓子，手紧紧抓着船舷。李晓刚深吸一口气，推动操纵杆。“晓光号”像一位不愿打扰邻居的老人，极其缓慢地、几乎是蹭着离开了码头。船尾搅起一小片白色的浪花，很快又湮灭在深色的海水里。直到驶出近百米，将码头上那些昏黄的灯火远远抛在身后，彻底融入广阔无垠的黑暗之中，两人才不约而同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接着，一种逃脱樊笼般的巨大自由感瞬间攫住了他们。“哇哦！！！”韩允超忍不住对着空旷的大海喊了一嗓子，声音很快被海风吹散。“成功了！晓刚！我们出来了！” 李晓刚脸上也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正舒展的笑容。他加大油门，发动机的轰鸣变得顺畅起来。“晓光号”破开平静的海面，向着月光洒落的远方驶去。清凉的海风猛烈地吹拂着他们的头发和衣襟，带着一种纯粹的、野性的气息。远离了岸光，星空变得前所未有的璀璨和低垂，银河像一条发光的巨流横亘在天幕之上。月光在粼粼波光上铺出一条银亮闪烁的道路，仿佛直通世界的尽头。“太美了……”韩允超仰着头感叹，几乎要看痴了，“在大城市里，肯定看不到这样的星星。” “嗯。”李晓刚专注地操纵着方向盘，避开海面上偶尔出现的零星浮标，“也就这点好了。”船行平稳后，他设置了自动驾驶（一个很简单古老的机械装置，只能大致保持方向），走到甲板上和韩允超并肩坐下。韩允超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瓶威士忌，递给他。李晓刚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喝了一小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股暖意。韩允超自己也灌了一口，被辣得龇牙咧嘴，却又畅快地大笑起来。酒精和这迷人的夜色迅速拉近了心的距离。那些白日的拘谨和离别的沉重暂时被抛到了脑后。“还记得吗？”韩允超用胳膊肘碰碰李晓刚，指着那些星星，“小时候，我们就说哪颗是天王星，哪颗是海盗船，还给它们瞎编故事。” “怎么不记得。”李晓刚笑了，“你非说最亮的那颗是钻石星球，以后要开飞船去挖回来。” “哈哈，那时候真敢想啊。”韩允超笑着，语气里有一丝怀念，“你还说你要当船长，不是这种打鱼的船长，是那种……开着大货轮，环游世界的船长。”李晓刚的笑容淡了些，他拿起酒瓶又喝了一口，没说话。梦想很美，但现实是，他即将成为这艘老旧渔船的船长，航线是固定的，目的地是熟悉的渔场和市场。韩允超似乎意识到失言，赶紧转移话题，指着船：“不过说真的，这船……‘晓光号’，名字跟你一样。记得我们第一次偷偷爬上来吗？差点被你爸当贼抓了。” “记得。”回忆让李晓刚的神情柔和下来，“那时候这船看着可真大，像座山一样。我们躲在船舱里，想象着它正在和大海盗船作战。” “你当船长，我当大副！”韩允超兴奋地接话，“我们还用木棍当剑，比划了好久。结果回去晚了，被我爸一顿好揍。” “彼此彼此。”李晓刚嘴角弯起，“屁股疼了三天。”两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海面上传得很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