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和妻子结婚七年,在我的学术帮助下,她终于当上了外科主任。
而我却在一次体检中查出尿毒症,全身浮肿,时日无多。
所有人都说我命不该绝,因为妻子林婉和我肾源完美配型。
我躺在无菌病房里,看着她为我忙前忙后,
满心欢喜,以为这是我们七年爱情的最好结局。
直到手术前一天。
她穿着无菌服,满脸歉意地站在我的病房外。
然后,转身走进了隔壁病房。
那里躺着的,是她那个刚失恋就闹自杀的男闺蜜。
“阿彦,”她隔着玻璃,眼神里满是圣母般的光辉,
“你一直很坚强,没有我你也能想别的办法。”
“可他不行,他太可怜了,他比你更需要我。”
我笑了。
笑得胸腔都在震动,牵扯着插满管子的身体剧痛。
监护仪上的心率曲线疯狂跳动,然后又归于死寂,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就在我意识快要消散时,病房门被一脚踹开。
一双惹眼的红色高跟鞋,停在我视线的尽头。
来人是曾小时候与我有婚约在身的青梅,她身后跟着一整个医疗队,气场全开。
她俯下身,红唇几乎贴着我的耳朵,声音又甜又狠:
“江彦,姐姐终于找到你了!给你开三个盲盒。”
“A,全球最顶级的肾源;B,让你老婆身败名裂。”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滚烫的笑意。
“C,我做你的新老婆。选一个?”
1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就看到林婉站在门外,朝里面瞥了一眼。
她看到季云舒,看到那群陌生的医生,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
在她眼里,这大概是我那工薪阶层的父母,请来的什么不入流的团队吧。
她笃定,离了她,我江彦只有死路一条。
她转身,骄傲地离去,
“江彦!”
一声凄厉的哭喊打断了我和季云舒的对峙,
我妈冲了进来,一把抓住还没走远的林婉的胳膊。
她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涕泪横流。
“小婉,我求求你,你救救阿彦,你救救他啊!”
“当年为了给你凑钱去哈佛读博,他把我们家老宅,”
“把他爷爷留给他唯一的念想都卖了啊!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我妈的哭声撕心裂肺,
林婉却只是皱着眉,用力想甩开我妈的手。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老人,
“妈,您这是道德绑架。”
“老宅是我们婚后的共同财产,我拿钱去深造,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
“我现在救顾辰,同样是救一条人命,您能不能别这么自私?”
自私?
我气得浑身发抖,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季云舒冷眼旁观,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冷静。
林婉终于甩开了我妈,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径直走到我床前。
那是一份“财产赠予协议”。
她把文件拍在我面前,声音温柔。
“阿彦,我知道你最大度了。”
“把这个签了吧,你名下所有的财产,都无条件赠予给我。”
她指着协议,
“你也知道,顾辰家里条件不好,他下半生的康复治疗还需要一大笔钱。”
“你签了字,也算了却你一桩心愿,对不对?”
“他可以替你照顾我,看着我,也是你的延续。”
她把笔塞进我颤抖的手里,
我看着她,看着这张我曾经爱到骨子里的脸,此刻只觉得无比陌生和恶心。
她不是在和我商量,她是在通知我,用我的钱,去养她的奸夫。
还要我,心怀感激。
2
她俯下身,动作不见丝毫温柔。
“以防万一,你别多想。”
别多想?
我的万一,就是死。
她不是在安排后事,是在清算我的遗产。
想在我断气前,就将我拼下的家业吞得干干净净。
我用尽力气,转头看向季云舒。
喉咙干涸,发不出声音,我只能用口型,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她。
“我......全......要。”
先活下来,再夺回我的一切。
季云舒嘴角微勾,了然点头。
林婉见我看向别的女人,脸色发白,以为我在赌气。
俯下身,用一种哄孩子的语气对我说。
“阿彦,别闹了。”
她轻描淡写地解释:
“是不是怪我没陪你?顾辰伤得那么重,我能不忙吗?”
“乖,别任性了。”她凑到我耳边,声音压得更低,
“等他手术做完,我就回来专心陪你找肾源。”
林婉前脚刚走,病房门口就传来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
顾辰那张苍白的脸出现了,他眼眶通红,声音脆弱。
“江彦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和婉姐千万别因为我......”
我的心率监测仪因为愤怒而发出刺耳的警报。
顾辰像是被吓到,轮椅都往后缩了缩,一脸恰到好处的惊恐。
“江彦哥,你......你别激动......”
去而复返的林婉一阵风似的冲进来,却径直奔向门口的顾辰。
“阿辰!你怎么跑出来了?伤口要紧吗?”
那份紧张,是我从未得到过的。
顾辰委屈地指向我:“
婉姐,我只想看看江彦哥,他好像......很生我的气。”
林婉猛地回头,脸上温柔尽失,只剩冰冷的责备。
“江彦!你发什么疯!”
她声音尖锐:
“他刚从鬼门关回来,身体那么虚弱,你想吓死他吗?”
我看着她护在顾辰身前的样子,只觉得荒唐。
那一整晚,林婉都没有再回来。
隔壁是她哄着顾辰的温柔笑语。
我这边,只有仪器冰冷的滴答声。
我的心,也跟着那声音,彻底凉透。
第二天清晨,季云舒的人到了。
不是一个,是一整个医疗团队。
他们专业、沉默,迅速给我做了一套最全面的身体检查。
领头的德国医生看完报告,眉头紧锁,用蹩脚的中文说:
“江先生,您之前的治疗方案,等同于谋杀。”
季云舒没来,但她的助理守在旁边。
他接了个电话,走到我床边,低声汇报。
“季总让我转告您,A套餐已就位,德国匹配的肾源今天下午抵达,手术团队待命。”
助理声音压得更低。
“B套餐也已启动,法务部锁定了林婉从博士期间,盗用您十六项未公开研究成果的所有证据。”
“针对她的学术欺诈诉讼,将在您手术成功后立刻提交。”
我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助理仿佛知道我想什么,最后补充了一句。
“季总说,让她身败名裂,只是前菜。”
3
我妈端着粥碗进来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一下。
我没力气转头,但能从她陡然绷紧的呼吸里,听出一丝不对劲。
一个身影晃到了我的床边,带着一股陌生的味道。
是顾辰。
他身上穿着一件眼熟的病号服,胸口的位置,
绣着一颗小小的星星,里面藏着一个“商”字。
那是我送给林婉的结婚五周年礼物,我亲手设计的。
他在我的病床前来回踱步,手里捏着一个苹果,
他故意把声音放大,对着我妈说:
“阿姨,婉姐的手可真巧。”
“她说我明天要做手术,得赶紧补补维生素。”
我妈气得嘴唇都在抖,伸出手指着他,
一个字都骂不出来,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压抑的抽噎。
这时,林婉走了进来。
她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顾辰身上的那颗星星。
她只是轻轻皱了下眉,语气平淡。
“阿彦,就是件衣服而已。”
“他怕冷,这件料子厚一点,你别这么小气。”
小气?
这两个字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不锋利,但足够磨人。
我闭上了眼睛。
争吵都需要力气,而我已经没有了。
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张院士,
林婉的博士生导师,也是看着我从本科一路走过来的老前辈。
他手里提着一个果篮,先是走到我床边,
看着仪器上跳动的数字,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痛心和惋惜。
“唉,你这孩子......”
他摇了摇头,然后才转向林婉。
“小婉啊,你那篇关于细胞再生因子的论文。”
“我看了,写得确实不错,在国际上拿奖也是实至名归。”
张院士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欣慰,但紧接着,话锋就转了。
“不过......里面那个最关键的‘逆转录数据模型’,我怎么越看越眼熟。”
他扶了扶眼镜,像是在努力回忆。
“我记得清清楚楚,这不就是当年江彦毕业设计里的核心创见吗?”
“他为了让你安心读博,放弃了麻省理工的全额奖学金,”
“那可是不世出的天才啊,太可惜了,真的太可惜了!”
我能感觉到,林婉的呼吸瞬间就停了。
她的脸色“唰”地一下,白得像墙皮。
她几乎是抢着开口,声音又尖又紧,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老师!您......您肯定是记错了!”
“我只是......只是在阿彦以前的一些旧思路上面,得到了一点启发。”
“全部的研究都是我独立完成的!”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神死死地剜着我。
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愧疚,全是警告和威胁,
好像在说,你敢乱说一个字,我就让你死得更难看。
我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冷笑。
“呵......”
我一字一顿,用我所能达到的最清晰的声音,对她说:
“林婉。”
“你......撒谎的样子。”
“真丑。”
她瞬间就失控了,整个人都炸了起来,声音尖利得刺穿耳膜。
“江彦!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是不是病糊涂了!你想干什么?”
“非要在这个时候诋毁我,把我搞臭,想毁了我的一切吗!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
她的歇斯底里引得门外的护士和病人都好奇地探头张望,让她更加难堪。
4
晚上,正跟我妈说着话,
胸口突然喘不上气,视线开始模糊,天花板在眼前扭曲旋转。
林婉就在这时进来,一身白色的隔离服。
她走到我床边,准备着设备,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阿彦,别怕,我在这里。”
就在氧气面罩快要扣上时,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她蹙眉,脸上对我的焦急瞬间被另一种担忧取代。
是顾辰。
她立刻接通,语气急切:“阿辰?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顾辰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死寂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婉婉......我的手......削苹果割破了,流了好多血......”
一个大男人,破了点皮,至于么。
林婉的反应却让我心坠冰窟。
“你别动!我马上过去!”
她挂断电话,转身就走。
我用尽全力抓住她的衣角,从喉咙里挤出字音:“呼吸机......”
林婉回头,看着我憋到青紫的脸,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她看了一眼呼吸设备,又看了看我。
然后,她说出了一句让我刻骨铭心的话。
“江彦,你底子好,忍一忍。”
她顿了顿,理所当然地补充:“阿辰不一样,他娇贵。”
“而且流了血,我得把这个带过去,他要是喘不上气怎么办?”
荒谬。
我因肾衰竭心肺功能障碍,随时会死。
顾辰只是削苹果割破了手。
她却要拿走我救命的设备,去给他的伤口用呼吸机?
我妈冲了进来,看到这一幕,疯了似的扑过去:
“林婉!你不能走!江彦会死的!”
林婉皱眉推开她:“
阿姨,你冷静点,阿辰他......”
“噗通”一声。
我妈,那个要强了一辈子的女人,直挺挺跪在了林婉面前。
她一下又一下,把头往坚硬的地砖上磕。
“我求求你!我给你磕头!你救救我儿子!”
“顾辰只是破了手,死不了!我儿子快没命了啊!”
咚,咚,咚。
血顺着我妈额头流下,混着眼泪。
可林婉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只剩下冰冷的厌烦。
“阿姨,你这样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们。”
“你们真的太自私了,只为自己考虑。我不仅是阿彦的妻子,还是这个医院的医生。”
“我要为每个病人负责!”
她推着呼吸机,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了。
我妈撕心裂肺的哭喊,成了最后的伴奏。
视线彻底陷入黑暗,窒息感将我吞没。
就在我以为我要死了的时候,一道冷静的声音劈开混沌。
“病人急性心衰,立刻除颤!肾上腺素一毫克静推!”
一双有力的手扶正我,冰冷的仪器贴上胸口。
强烈的电流穿过,我猛地一颤,停摆的心脏被强行拽了回来。
视野里出现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正有条不紊地指挥抢救,专业、高效。
我听到那个陌生的医生对我妈说:
“阿姨,您放心,是季云舒小姐派我来的,江先生不会有事。”
那个从小跟在我身后,说要嫁给我,后来被我嫌烦送到国外的青梅。
原来,在我被全世界抛弃时,还记得拉我一把的,是她。
手术日那天,天灰蒙蒙的。
我被推着,与另一张病床并行。
病床上,林婉穿着一身干净的病号服,
脸上带着近乎圣洁的光辉,正被护士簇拥着。
她温柔握着轮椅上顾辰的手,低声安慰:“别怕,睡一觉就好。”
顾辰满眼依恋地看着她。
他们的病床,和我的,曾朝着同一个方向。
林婉也看到了我,目光在我身上掠过,带着一丝我看得懂的,如释重负。
在她眼里,我这条命,大概终于要被清扫出局了。
然而,在普通外科手术区门口,推着林婉的病床停了下来。
我的,没有停。
林婉正要被推进那扇门,疑惑地回头。
也正是这一眼,让她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
第2章
5
不知何时,我的病床两侧出现了几名黑西装保镖,
护送着我径直绕过普通手术区,推向走廊尽头那部专属电梯。
电梯门无声滑开,季云舒站在里面。
她身后,是几位顶尖的外国专家,整个团队全副武装,正静候着我。
那是医院的最高层——传说中的“一号无菌手术室”。
就在林婉和顾辰惊疑不定时,院长带着一群院领导,
脸色铁青地小跑过来,不偏不倚,拦在了她的病床前。
我被推进电梯,门缓缓关上。
在门缝合拢的最后一瞬,我清晰地听见院长那冰冷的宣判,
声音不大,却字字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林婉主任,医院纪委接到你涉嫌严重学术不端的实名举报,证据确凿。”
“从现在起,你的手术资格被无限期吊销,所有职务暂停,请立刻跟我们去接受调查!”
手术后,我第一次走出病房。
季云舒扶着我,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
新的肾脏在我体内平稳工作,力量正重新回到这具空壳般的身体。
然后,我看见了顾辰。
他陷在轮椅里,腿上盖着薄毯,曾经意气的脸惨白浮肿。
一个护工面无表情地推着他。
他也看见了我,嘴唇蠕动,口型是那句骂我“吃软饭”的废话。
但他发不出声音。
不远处,两个护士的私语飘了过来。
“看,就是那个男小三,林主任为了他,完了。”
“听说他自己也快不行了,术后排异很重,家人也破产了,真是报应!”
他的脸瞬间涨成酱紫色,剧烈地咳嗽起来,人佝偻成一只虾。
一抹血溅在薄毯上。
护工慌了,推着他跑着离开。
我静看着他狼狈的背影,心如止水。
季云舒没说话,只拍了拍我的手背。
午后阳光正好,一切都刚刚开始。
回到病房,季云舒递来一个平板。
屏幕上是医院内部公告,一则加粗标红的通报置顶,标题宣判了林婉的死刑:
《关于林婉医生盗用他人研究成果的调查通报》。
内容附上了铁证——我当年的手稿扫描件,
和我那篇未发表的论文摘要,与林婉的获奖论文并列,一目了然。
我滑着屏幕,评论区已经炸了。
“天!我以前还把她当偶像,眼瞎了!”
“窃贼!偷前男友救命钱,还偷人家的研究成果,心是黑的吧?”
“早就觉得她不对劲,原来是偷来的挂,恶心!”
昔日的“天才主任”,转眼成了人人喊打的窃贼。
第二天,我隔着窗,看见了她。
她还穿着白大褂,独自站在医院广场上。
周围同事绕着她走,像在躲避瘟神。
曾经巴结她的下属路过,头也不抬,嘴角却挂着鄙夷。
她就那样站着,孤零零的。
季云舒走来,递给我一套熨烫平整的西装。
“准备一下。”她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好戏,才刚开场。”
全院中层干部紧急会议,礼堂座无虚席。
所有人都是被季云舒——季氏总裁,医院真正的主人,召集于此。
我站在侧幕后,看她一身白色西装,立于聚光灯下。
“会议结束前,介绍一位新同事,也是我最重要的合作伙伴。”
台下数百道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这方向。
季云舒的目光越过人群,向我伸出手。
我从阴影中走出。
身形虽单薄,步履却沉稳。
我走到她身边,她自然地挽住我的手臂,一个亲昵又强势的姿态。
她对着麦克风,声音清晰洪亮:
“这位是江彦先生。从今天起,他不仅是我的未婚夫......”
全场死寂,随即哗然。
季云舒顿了顿,享受着这份震撼,而后投下更重的炸弹:
“......也将出任季氏集团斥资百亿新成立的‘生命科学研究院’,首任院长。”
我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惊愕、嫉妒、呆滞的脸,最后定格在会场角落。
林婉。
她站在那,像个被遗忘的幽灵。
灯光照不到她,可她脸上的死灰,却分外清晰。
她看着台上的我,看着我身边的季云舒,看着我如今拥有的一切。
那双曾让我沉沦的眼里,只剩一片空洞的绝望。
6
我平静地看着身旁的季云舒。
她冲我微微点头,然后,一个清脆的响指。
就在这声响指落下的瞬间,
会场那块足有两层楼高的巨型LED屏幕,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刺眼的光线下,一张放大的、冰冷的脸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是林婉。
“阿彦,你一直很坚强,没有我你也能想别的办法。”
“可顾辰他不一样,他比你更需要我。”
这是ICU门口的监控,高清得能看清她说话时嘴角那抹无情的弧度。
台下的林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画面一转,是那间压抑的病房。
视频里的我,形销骨立,连呼吸都带着杂音。
而林婉,正将一份“财产赠予协议”和一支笔,塞进我颤抖的手里。
她的声音经过处理,清晰地回荡在整个会场:
“签了它,这些本就是我们共同奋斗的,现在我需要用它来救顾辰的命。”
台下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无数道目光像刀子一样,齐刷刷地射向林婉。
紧接着,是剪辑过的录音。
一边是她对顾辰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温柔叮咛,
另一边,是她对我日渐不耐的敷衍和冷漠。
“江彦,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我每天照顾顾辰已经很累了!”
“一点小事都要我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能不能体谅一下我?”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最锋利的刀,由我曾经最爱的人,
亲手递给了别人,用来凌迟我自己。
“关掉!关掉它!”
林婉终于崩溃了,她像个疯子一样尖叫着,
想冲上台去,想砸了那块让她无所遁形的屏幕。
但两名西装革履的保安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像两座铁塔,将她死死地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伪装被一层层剥开,
看着昔日对她阿谀奉承的同事们,脸上露出鄙夷、嘲讽和怜悯。
那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组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她困在中央,公开处刑。
她的骄傲、她的体面、她的事业,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就在林婉快要被那些目光溺死的时候,
会场的灯光再次变幻,所有光束都汇集到了主讲台上。
头发花白的张院士,拄着拐杖,在助理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沉重地走了上来。
他是国内生命科学领域的泰山北斗,他的出现,让全场的嘈杂瞬间平息。
张院士没有看瘫在座位上的林婉,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我身上,充满了痛心与愧疚。
“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审判谁,而是为了为一个被埋没的天才正名!”
他身后的大屏幕上,林婉那张不堪的脸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页页泛黄的、写满了复杂公式和精密构图的手稿。
“大家请看,这是江彦七年前的原始手稿、完整的实验数据记录。”
“还有......我当年亲笔为他写的评语。”
张院士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指向屏幕。
“林婉那篇让她获奖无数、名利双收的论文,其所有的核心理论、创见和数据模型,全部剽窃于此!”
“这项本该在七年前就震惊世界、甚至有机会冲击诺贝尔奖的伟大研究,它的真正创造者,却因为一场错误的爱情,被埋没了整整七年!”
全场死寂。
随即,是山崩海啸般的哗然!
如果说之前的视频只是私德败坏的丑闻,
那么此刻,张院士拿出的就是学术剽窃的铁证!
这是对一个学者最致命的审判。
所有看向我的目光,都变了。
从对一个受害者的同情,
瞬间转变为对一个险些被埋没的、真正的天才的敬畏与崇拜。
我站在台上,看着那些陌生的、炙热的眼神,内心一片平静。
迟来的正义,于我而阿辰,早已不是救赎,只是一场清算。
演讲的最后,白发苍苍的张院士转过身,
面向我,在全场的注视下,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江彦,是老师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你的成果!”
那一刻,我看到林婉在无数人鄙夷和唾弃的目光中,
双腿一软,像一滩烂泥般,从椅子上滑落,彻底瘫倒在地。
7
网上是林婉和顾辰的新闻。
标题极尽恶毒,《天才女医生为小白脸堕落,双双反目》
《昔日金童玉女,出租屋内的困兽之斗》。
媒体撕扯着他们的丑闻,配上顾辰卖出去的高清私密照和聊天记录。
其中,林婉对我的评价最显眼。
“江彦?一个无趣的书呆子,跟他在一起,像对着一块木头。”
“要不是看他可怜,早就分了。他那种人,就算没病,一辈子也就那样。”
我划着平板,静静看着他们的闹剧。
季云舒端着咖啡走过来,瞥了眼屏幕,嗤笑一声。
“心疼了?”
我关掉屏幕:“你觉得呢?”
她把咖啡递给我,眼神了然:
“幸好当初没让她把肾给你。不然,她现在大概会哭诉。”
“为了一个‘无趣’的男人,牺牲了自己健康的身体。”
我喝了口咖啡,苦涩,却很清醒。
她说得对。
我对他们的下场,没有半分同情,不过是咎由自取。
顾辰将治疗失败、家庭破产都推到林婉头上。
而林婉,则将身败名裂归咎于顾辰的背叛。
他们在廉价的出租屋里互相撕咬,用最恶毒的语阿辰咒骂彼此,
最后顾辰为了换钱,把她最后的遮羞布也卖给了媒体。
她彻底成了这座城市的笑柄。
与他们的狼狈不同,我的世界,正拔地而起。
季云舒的资本,为我提供了无限的可能。
“生命科学研究院”迅速成立,全球顶尖的头脑,被吸引而来。
我将那些在病床上构思的研究,付诸实践。
尘封的设想,在顶级设备和团队的辅助下,迸发出惊人的成果。
短短一年。
我们研发出一种革命性的新型靶向药,将无数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患者拉了回来。
我的名字,开始出现在《自然》、《科学》的封面上。
我成了生命科学领域最耀眼的新星。
清晰记得,当年林婉劝我放弃麻省理工的全额奖学金。
她说:“阿彦,我不想异地恋,我害怕。”
现在想来,她害怕的不是异地,而是怕我飞得太高,脱离她的掌控。
她需要的,是一个能被她轻易拿捏的“弱者”。
可惜,我不是。
几年后,斯德哥尔摩。
我站在国际医学颁奖典礼上,聚光灯灼热。
台下是雷鸣般的掌声,手中的奖章,是我重生的勋章。
典礼结束,我穿过走廊去休息室。
一个身影从角落猛地冲出,“噗通”一声跪在我面前。
是顾辰。
他瘦得脱相,脸上是病态的蜡黄,死死抱着我的裤腿,涕泗横流。
“江彦,江教授!求你,求你去看看林婉吧!”
“她快不行了!尿毒症晚期!就住在地下室,每天靠透析吊着命!”
“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在死前再见你一面,想求你原谅她,求你发发慈悲!”
我垂下眼,看着他枯槁的脸,毫无波澜。
视线越过他,我看到了走廊尽头的阴影里,一个佝偻的身影瑟缩地躲着。
一件洗得发白的大衣,头发花白干枯,瘦得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正望着我,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如今只剩浑浊与灰败,装满了悔恨与祈求。
是林婉。
顾辰还在哭嚎,抱着我裤腿的手像铁钳。
8
几年不见,她已经老得像个陌生人。
头发花白,身子佝偻,裹着一件不合身的破旧大衣,像一截被风雨侵蚀朽烂的木头。
她躲在暗处,不敢上前,只用一双浑浊的眼睛望着我。
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悔恨,祈求,还有一丝残存的、可笑的期盼。
我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心里没有波澜。
就像在实验室里观察一组走向衰败的对照数据,只有冰冷的结果,没有多余的情绪。
顾辰还在哭嚎,说林婉病了,很重,快死了。
说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在死前再见我一面,求我原谅。
我终于将视线从远处收回,落回到林婉身上,缓缓向她走去。
她瑟缩了一下,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像寒风中最后一片枯叶。
我停在她面前,距离近到可以闻到她身上那股廉价肥皂和病菌混合的酸腐气味。
我平静地看着她,缓缓地、清晰地开口。
“林婉,你还记得吗?”
“你曾对我说:‘阿彦,你一直很坚强,没有我你也能想别的办法。’”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
林婉的身体猛地一僵,浑浊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神采,是惊恐。
我学着她当年的语气,那种带着一丝悲悯和高高在上的施舍。
然后,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其淡漠的笑。
“你看,你说得很对。”
“我的确找到了别的办法,而且......比你给的要好得多。”
她的嘴唇开始哆嗦,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绝望,开始像潮水一样,慢慢淹没她眼里的最后一丝光。
我向前走了一步,刻意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
每一个字都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她伪善的外衣。
“你当初选择顾辰,根本不是因为他可怜。”
“而是因为一个需要你拯救的废人,能最大限度地满足你那高高在上的掌控欲和救世主心态。”
我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抽搐。
“你害怕我病好之后重新站起来,比你更优秀,更耀眼。”
“就像你当年,用爱情捆绑我,阻止我去麻省理工一样。”
“林婉,你爱的从来不是某个人。”
“你爱的是那个可以被你牢牢掌控、让你感觉自己伟大的可怜虫。”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死一样的惨白。
最后,我直视着她彻底绝望的眼睛,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残忍的话。
“我的这颗新肾,非常健康,每天都在为我的事业努力工作。”
“所以,林婉,谢谢你的‘不捐之恩’。”
说完这一切,我不再看她一眼。
我甚至懒得去看她是否会倒下,是否会哭泣,
她的存在对我来说,已经彻底失去了意义。
我毅然转身,走向走廊的另一端。
那里,灯火璀璨,像另一个世界。
季云舒就站在光芒的中央,身着华美的晚礼服,披着满身星光。
她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只是微笑着,向我伸出手。
我快步走过去,紧紧握住她温暖的手。
我们相视一笑,所有的默契都在其中,
然后并肩走向属于我们的辉煌未来,身后是记者们疯狂追逐的闪光灯。
镜头,似乎在这一刻缓缓拉远。
定格在那个跪倒在地、失声痛哭的背影上,她的身影被无尽的阴影和悔恨彻底吞噬。
几天后,一则社会新闻的角落里,报道了一个无名女尸在廉租房内被发现的消息。
死因是肾衰竭引起的并发症,身边没有任何亲人。
而另一边,全球财经和科技媒体的头条,是我与季云舒的世纪婚礼。
以及我们共同宣布将捐出百亿资产成立“生命延续基金”的盛况,旨在帮助那些像我当年一样,被病痛和贫穷折磨的病人。
江彦的前途与他,朝阳正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