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小碟刚从百味斋买来的、还冒着热气的“黯然销魂辣”。
他拿起银箸，极其优雅地夹起一块豆腐，放入口中。
细细咀嚼。
然后，猛地蹙紧了眉头，紧接着，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骤然掀起一丝难以置信的波澜。
他飞快地又夹了一筷子，吃得更快些。
额角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冷白的皮肤泛起极淡的红晕。
他吃得一言不发，却一口接一口，直到碟子见了底。
最后，他放下银箸，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恢复平静，只深处残留着一丝被彻底唤醒的惊悸与探究。
“查。”他对身后如同影子般的侍卫吐出一个字。
“是。”侍卫无声消失。
男子独自坐在窗前，目光再次投向沈薇薇消失的方向，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依旧有些发麻的嘴唇。
那滋味……
竟像是把他沉寂多年的味觉，乃至神魂，都狠狠灼烫了一遍。
沈薇薇没有直接回家。她拐去了米铺，用管事给的二两银子买了小半袋最次的糙米；去了肉摊，舍痛割肉般买了半斤肥多瘦少的猪肉，又小心翼翼地将那宝贝辣椒粉分出极小一撮，用油纸包了，贴身藏好，这才抱着来之不易的收获往回走。
每一步都踩在实地上。风依旧冷，刮在脸上却似乎没那么疼了。
破屋依旧破败，但灶膛里的火再次燃起来时，屋里便有了不一样的光亮和温度。糙米粥在锅里咕嘟，米香混着猪肉煸炒出的油香，再被那一小撮辣椒粉霸道地一激，融合成一种让人心安的味道。
她盛了满满一大碗，慢慢地、珍惜地吃完了。胃里踏实了，身上也暖了，活下去的底气，终于不再是悬在半空的一根细丝。
第二天，天蒙蒙亮她就起身。用剩下的猪肉和新买的豆腐、野菜，更加精心地炮制了一盆“黯然销魂辣”。这一次，火候、调味，因着材料的稍稍宽裕和心态的略微安定，竟比昨日更胜一筹。红油更亮，香气更沉，勾人魂魄。
她将大部分盛进一个洗刷干净的瓦罐里，盖上布，小心抱着，再次前往百味斋后门。
周管事似乎特意在等她。一见她来，眼神便落在那瓦罐上。不等沈薇薇开口，他亲自接过，打开嗅了嗅，又用手指蘸了点汤汁尝了，脸上顿时露出满意之色。
“好！味道没变，甚好！”他这次极为爽快，直接数出二两银子递给她，“这是今天的。往后每日这个时辰，送一罐来，都是这个价，如何？”
每日二两！沈薇薇心脏狂跳，几乎要压不住脸上的喜色。她用力点头：“好！”
“只是……”周管事话锋一转，压低声音，“这秘料，你务必守好了。莫要再叫第二人知晓。若是别人也得了去……”
“周管事放心，祖传的东西，绝无第二家。”沈薇薇立刻保证。
“如此便好。”周管事点点头，抱着瓦罐匆匆进去了，像是得了什么宝贝。
沈薇薇捏着新得的二两银子，脚步轻快地离开。她没急着采购，而是绕到镇西头那间摇摇欲坠的破屋——张屠户家。
张屠户正叼着牙签，指挥伙计卸半扇猪肉，见她来了，粗声粗气地哼了一声：“哟，丧门星来了？三天可还没到呢！”
